这是老王家的狗窝。凌晨五点,伴随着老王几声咳嗽,繁重而又稳健的脚步朝阿黄走来,阿黄挪了挪前脚,有点踉踉跄跄爬起来,迷糊糊的眼屎让它看上去更显苍老,阿黄探了探腰,摇摇摆摆得跟在老王身后,他们这样晨练已经有数不清的年月了。
老王喃喃得说着话:“阿黄啊,看来你是真老咯,几年前你还蹦蹦跳跳跑我前面,现在看来比我还老啦,也轮到你来追我啦。”阿黄低声叫了几声,吃力得往前赶了赶,老王看着身边的阿黄,一边悠悠得说道:“咱们家,也是时候添个新成员啦,我们俩都老啦,日子毕竟还是要过的,我改天就去集里,给你寻个'干儿子'去,我有孩子,你也可以有啊。”
翌日,阿黄耷拉着脑袋,蜷缩着身子,冬日的狗棚异常清冷。隔着几里地,阿黄已经听见老王迫不及待的脚步声。老王提着一只狗笼,里面是一只小杂毛狗,眼尖尖的,蹦跶得老高,老王对着狗笼训斥道:“以后可要好好看家护院,以你‘爹’为榜样”。杂毛狗跳着撞了撞笼子,高声叫道:“我一定好好表现,比‘爹’做得更出色”。老王哈哈大笑,阿黄已经迎接到门外。老王放下狗笼,杂毛立刻窜了出来,围着阿黄转了几圈,阿黄带着杂毛,进了狗棚。
阿黄清了清浑浊的嗓子:“以后你就是我‘干儿子’了,好好保家护院,主人待我们如亲人一般,再没这么好的主子啊"
杂毛晃动着脑袋,扫了一下狗棚四周:“以后这就是我的‘家’,你很快就要淘汰啦,老家伙。”
阿黄眼里掠过一丝阴影,瞬间又消失了,他蹒跚着走出狗棚,来到老王身边,他最喜欢的日子,就是冬日里,趴在青石板上晒太阳,老王一边干活,一边跟他说着有的没的闲话,他眯缝着眼睛,突然觉得自己和人其实是一样的。
杂毛在狗棚转着,它局促不安得想表现点什么,可太太平平的,没有任何机会,它不禁狂吠了几声,老王抬了抬头,笑骂道:“小畜生,还挺有劲儿。”
夜里,老王家寂静无声,此起彼伏的呼吸,竟分不清人还是狗。阿黄沉稳得呼吸着,他仿佛在做着一个冗长的梦,梦里,小偷蹑手蹑脚穿过篱笆,步步逼近,阿黄一跃而起,这竟不是梦,他顾不上如火疼痛的嗓子,拼命狂吠,朝小偷扑去,小偷见阿黄扑来,只好拿刀就砍。杂毛在一旁看傻了,它战战兢兢,只敢小吠几声,淹没在阿黄和小偷的打斗声中,老王仓皇着跑出卧室,大喊一声:“捉贼啊!”小偷见势不妙,夺路而逃。阿黄紧追不舍,老王大喝一声“回来”,阿黄遂停下。他已经耗费了太多力气,又费了好大力气回到狗棚,沉沉睡去。
翌日,阳光打到狗棚上,阿黄张了张眼,心想,今天怎么没听到主人的脚步。朦朦胧胧中,阿黄听见杂毛跟老王的对话。
杂毛摇着尾巴:“主人,以后就我陪你晨练了。昨晚虽不是我赶走的小偷,那是因为我刚来,不熟悉情况,你刚刚对‘干爹’的称赞,还让我跟他学习,我很不服气。”
老王朝着阳光看了看,眯着眼睛道:“哪里不服气啊!”
杂毛尾巴摇得更急迫了:“主人你不知道,其实‘干爹’一直欺骗了您,他不是一条好狗,我昨天刚来,就听到邻居家的狗议论着,阿黄以前其实是条流浪狗,经常偷吃东西,还经常与别的狗乱搞,这也是他为什么老得那么快的原因。很可能患有重病,就拿昨晚的事情来说,你们人可能不知道,在我们狗界,大家都清楚,危险来了,我们都是自保,就被你们人类看成是忠诚了,主人啊,我是不忍心你一直被‘干爹’欺骗呀,你赶快把他杀了吧,我和其他狗不一样,我是绝对忠诚的,如果你下不了手,就让我去赶走他吧。”
老王向阳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他二话不说,拎起杂毛,往狗笼里一关,杂毛使出吃奶的力气狂吠着,老王一声不吭,把狗笼扔到了河里。
老王回到狗棚,阿黄依旧半眯着眼睛,耷拉着脑袋。杂毛虽然让老王很生气,也让老王想起了阿黄跟着自己的点点滴滴,阿黄从小就在老王家,老王待他如孩子,如知音。老王想起昨晚的事,翻了翻阿黄身上,伤口还鲜红,老王眼睛湿润了。在给阿黄上药的时候,老王想说点什么,终究还是没说出来...
面对着老王,阿黄向来都是不说话的,但他心里在想
同看家,共狗棚,何苦分出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