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暑假,剩一年时间了,也就是还有365天,就要高考了,珍惜时间的林飞雪,依旧选择了不回家,留在学校继续学习。
因为她知道,读书除了天份,靠的就是后天的努力。天份高的人可以轻轻松松地学习就能获得好成绩,但是这是极少数的人。因为这个世界是没有这么多天才的。绝大部分人都是天份一般的,通过后天的努力得出来的。
当然家庭条件好的,可以进补习班,又或者请名师家教,好比自己的好友兼死党陈希,只要学校放假,她父母就会请教学很好的老师帮她辅导。至于家庭条件不怎么好的或者像她这样来自农村的穷苦学生,只能拼自己,与时间赛跑,加倍的努力。
而此时此刻,远在平安镇平安村的林飞雪的家里,却是鸡飞狗跳,全家人惊慌失措。
林飞雪的大哥林平之正躺在搁在长条板凳上的几块木板上,嘴巴里淌着血,身子不时地抽搐,双腿更是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救护车怎么还没来呀。”二哥,林安之焦急地不停地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林飞雪的母亲已经伤心地哭晕了过去,由大女儿和二女儿扶回屋里,躺在堂屋的竹床上。
竹床是江西一些地区农村村民用毛竹制做的夏天用来乘凉的小床。小床宽八、九十厘米,长2米左右,床面是将竹子刮平后削成2、3厘米宽,2米来长的竹片做的,四个角则是直接将竹子的节点刨平,切成长度相等大约1米左右的4段,然后安装上去。
天热的时候,夜晚可搬到门前的庭院里乘凉,大人小孩都可以在上面或坐着或躺着休息。
林飞雪的父亲林炳七在村口的路上走来走去,不时张望,也在焦急地等待着救护车。
1个小时左右救护车终于来了,大哥林平之被抬上了救护车,送往医院。二哥林安之和父亲陪着一起去了,剩下林飞雪的两个姐姐在家照顾母亲。
原来,今天林平之给邻村的一户建新房的村民家里搭模板,不小心从三楼摔了下来。村里的诊所里的医生说他治不疗,太严重了,帮忙打了救护车的电话。
一下救护车,林平之就被送进了抢救室,很快有医生出说病人急需要输血,病人出血过多,需要很多血。可以抽家属的,也可以到血库买,但是买的话比较贵,要付了钱之后才可以输血。
林炳七和二儿子林安之都表示可以抽自己的血,医生立即安排他们都去做了匹配。结果林炳七的血与大儿子的血不相容所以不可以用,还好二儿子林安之的血与大儿子的血相容可以用。但是医生说抽一个人的血不够,还要叫人来。
“爸,要不,你现在快去幺妹学校找她过来,做下匹配,看幺妹的血能不能用”,二儿子林安之对已经慌了神的父亲建议道:“另外,打电话给咱们村长,麻烦他请人用摩托车把大妹,二妹都送过来,等我们回去了再去登门感谢。”
“嗯,好,爸这就去,你自个注意点,照顾好你大哥。”林炳七听了二儿子的话,看了看紧闭的抢救室,叮嘱两句,叹息一声,转身去找小女儿。
“我会的,你快去找幺妹来吧。”
林炳七没办法只得去找自己最疼爱的幺女,其实他心里是很不想让小女儿知道大儿子出意外的事,他很担心这会影响到女儿的学习,这个女儿可是他们一家人的希望啊。
可是,他又不能放着大儿子不救,因为家里没有那么多钱买血。唉,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林炳七心情复杂地来到学校,问门卫室的守门师傅,A重点班怎么走,他是来找闺女的。
守门师傅好心地告诉他,已经放暑假了,学生和老师大多数回家去了,偶尔几个没回家的,一般白天会到阅览室学习,晚上才回宿舍。他建议林炳七先到阅览室去找人,并给指了路。守门师傅还夸林炳七好福气,有个读书这么厉害的女儿,A重点班的学生那可是整个县城读书最好的孩子。
听了那个师傅的一番话,林炳七的心情更是复杂,也更沉重了。他想着大儿子现在伤成这样,还不知要花多少钱,万一开学没有钱给小女儿交学费和生活费,可怎么办啊?他脸上本来就稀疏的两道眉毛,愁得挤在一起快要打架了。
林炳七恍恍惚惚地往学校阅览室的方向走着,内心痛苦地挣扎着。最终,他还是来到了学校阅览室的门口,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自己熟悉的,勤奋的小女儿正伏在桌子上手里拿着笔在写着什么。
这个女儿不仅给全家人争了脸光,也是全家人的生活奔头。她的勤奋,她的努力,还有她的好成绩,被周围村子里人的津津乐道,村子里的老师们经常拿她来教育调皮捣蛋的孩子。这也让全家人出门都感觉脸上倍有光采。
以前只是村里的人都羡慕他生了个会读书的女儿。女儿到县城上高中后,现在几乎平安镇的人都知道平安村林炳七的女儿是县重点高中的学霸、尖子生了,十里八乡的熟人或半熟的,遇见了他都会打招呼,夸他有个好女儿。
林炳七的痛苦与挣扎,在看到自己最疼的小女儿的那一霎那,莫名的心安定了许多,好像感觉找到依靠,又或者感到委屈。
“雪儿”,林炳七站在门口叫唤道,满脸地慈祥与亲切,声音却有些沙哑。
林飞雪正专心致志地书写着试卷,根本没注意到门口叫唤她的父亲。
林炳七只好走进她的身边,又喊了句“雪儿”。正写着试题的林飞雪忽然听到父亲的叫唤声,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那知抬起头,真的看到父亲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爸,你怎么来了。”
“爸,你怎么了,”看到父亲红红的眼框,显然是刚刚哭过,林飞雪着急地看着父亲试着问道,“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你大哥,你大哥,他……他给人搭模板从三楼摔下来,在……在医院抢救……”
林炳七已经压抑不住了,一边说一边哭泣出声,找到了小女儿,所有的不安、恐惧、挣扎……都在小女儿的一声呼唤中,化作眼泪,汹涌而出。
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小女儿竟然长成了自己的依靠,自己竟然这么依赖她。
“爸,你别急,先别哭,告诉我大哥现在在哪家医院?”林飞雪听到大哥出事,眼框一下子就红了,但是她不能在父亲面前哭,因为她是家里人的精神支柱,她要想办法,要宽慰父母和其他人。
林飞雪快速将桌子上的书、本子、笔等,胡乱收拢,放进书包里,拉着父亲就往医院赶。
林飞雪与父亲到了医院,没找到大哥和二哥,找医生询问,才知道大哥还在抢救,二哥已经在里面给大哥输血。
林飞雪不敢耽搁,立马让医护人员用自己的血与大哥的血做匹配,还好结果出来两个人的血液相融合,可以用。
林飞雪安排父亲连夜打的回家,到家里接母亲和两个姐姐来医院,并带上钱和换洗衣物,因为晚上坐摩托车太危险,也不好带东西,况且大哥这里还不知需要抽多少血。要尽快,不要浪费时间,怕大哥这里随时要用血。
父亲听话的回去了,林飞雪坐在抢救室外等候。怎么会这样,一直以来,她都知道,大哥二哥去装模板很危险。但是乡下青壮年没读书,只能在工地上或与人合伙接人家建房子的搭模板业务做,几乎年年都有人出事。
她拼了命的努力读书,就是想考个好大学,到时候有能力把哥哥姐姐们带出山村,到城里找工作,找份安全的活计生活,不用再这样刀口浪尖地讨生活。
为什么意外来得这么快呢?她的计划还没达到啊。
希望大哥平安没无事,她望着抢救室紧闭着的门,一遍遍祈求着:希望大哥平安无事……
林飞雪等了大约一个小时左右,医生让她进去输血,她二哥的血不能再抽,否则也会有生命危险。
林飞雪进去时,看到二哥脸色苍白,不知道是晕过去了,还是睡过去了。大哥还躺在手术台上,好多医生围着。
林飞雪在医生指定的病床上躺下,侧过头,能隐约透过人缝看到大哥了无生气的脸庞。林飞雪再也忍不住,泪水夺框而出,悄然滑落。
儿时的记忆犹新,历历在目。
大哥林平之因为是家里的老大,从小既要帮助父母做家务和农活,又要照顾手下的弟弟妹妹们。
林飞雪做为家里的老幺,自然是倍受宠爱的。哥哥姐姐们都把她当宝一样,父母分配给她的什么活儿,哥哥姐姐们都会争着抢着帮她做。因此,林飞雪虽然生长在农家,可她几乎没做过什么农活。
后来,到了上学的年纪,因为她喜欢读书,家里人更是不让她做活。笑说只要她一心一意好好读书,等她长大出息了,带哥哥姐姐们去城里过生活,长见识。
哥哥姐姐们的无心之语,却是林飞雪努力读书的动力,特别是看到哥哥们从事危险的工作,林飞雪更渴望自己快点长大,带着哥哥姐姐们去城里生活,做安全的工作做。
大哥最为喜欢这个最小的妹妹了。乡下生活条件不好的家庭是没有什么零食吃的,有次妹妹看到别家小孩吃零嘴馋得直哭。
后来大哥做完农活,就会带着妹妹去村子边上的水渠里捉小螃蟹、捞小虾米、网小鱼儿。把小螃蟹、小虾米等清洗干净,用荷叶包了,在地上挖个洞放进去,然后盖一层薄薄的土,再在上面烧柴火。大概两刻钟左右再挖出来,螃蟹黄金,香香脆脆的,非常美味。
有时候,大哥也会换着法儿做。将洗净的小螃蟹和小虾米先用荷叶裹了,外面再糊一层湿泥巴,然后再放到碳火上烤。等泥巴烤干了,剥下来,打开荷叶,小螃蟹和小虾米也是香喷喷,金黄黄的,美味无比。
大哥出去做农活,还会经常注意摘些野果子回家给自家小妹当零嘴。比如春天的野草莓,茶籽树上结的茶桃,秋天山上的野酸枣,野山茶……
看着手术台上毫无反应的大哥,想着儿时时自己万般宠爱的大哥,林飞雪的眼泪更凶猛了。
“大哥”,林飞雪默默呼唤着,“你一定要平安,要好起来。”
“你说过,要我努力考上大学,等我大学毕业了,带你去城里找工作。”
“你说过,要我带你去坐高铁,坐飞机。”
“你还说你以后结婚生的孩子要给小姑姑养,让姑姑把他们养得跟小姑姑一样聪明,会读书的。”
“大哥,你一定要好起来呀……”林飞雪侧头,不断地呢喃着,仿佛这样可以唤醒大哥沉睡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