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讨,又是乞讨!
今天怎么如此背霉,自大清早离开家门直到现在,不足三小时的时间,竟接连遇见3个乞讨者。他们的衣着都是那样破旧,头发全是那么凌乱,面孔都是那么肮脏,眼神都是那样布满了哀怨,他们的肩背都是那么的畏琐,神情都是那样的倦怠。说实话,我不想看见他们,尽管他们沿街乞讨的理由千千万,他们的遭遇述说出来足以让人陪上两卡车眼泪,但是我仍然不想看见他们。
见多了街头那些形形色色的乞讨者,我的感觉已经麻木,他们不仅无法激发起我心中那些微量的怜悯之心,也早已令我对他们的真实身世产生种种疑虑,时常还诱导我对这群人的生活方式产生那种难以名状的厌恶。只要看见他们,我的腹腔情不自禁地就会涌起一股想要呕吐出来的感觉,并且这种感觉随着岁月的延长而与日俱增。
“大哥,帮帮忙吧,小孩子得病了,家里没钱了,给点钱帮帮俺给小孩子治治病吧。”
一个身材矮小而又蓬头垢面的女人,背上耷拉个浑身脏兮兮、闭着眼睛睡觉的孩子,捧着一只黑漆嘛呜破烂不堪的塑料钵子突然闪现在我面前。我眉头一皱,条件反射地在心头升腾起一种厌恶。
当我正想扭头而去的时候,蓦地感觉这女子好面熟,回首望去,她正用一双神色暗淡而又可怜兮兮的、凹陷得犹如两只窟窿的眼睛凝视着我,耳垂上挂着一双黄铜色的坠子……是的,没错,我认得这双耳坠, 这双陈旧而又粗糙的耳坠,已经在我的眼帘里晃动整整三年了,这眼神已经深深地凝固在我脑海里,至今想起来都会令我感到不寒而栗……
那是一个天不蓝水不清的黄昏。正值下班时分,天空灰蒙蒙浑沌沌一片,我顶着呼啸的狂风和飞扬的沙尘,骑着那辆半新不旧铃铛还算灵便的凤凰牌28式自行车,跟着密密麻麻的车流沿着拥挤的小道往家走去,想着手上还没完成头儿却如鞭抽般地催要的活,心中很是不爽。再想起中午由于临时突击加班而耽误的那场球赛,不禁气血冲天,一股想要渲泄的念头油然而生,便鼓足气力猛蹬几脚,七弯八拐横冲直撞地在这密集的车流中间穿梭。
当前方黄灯闪烁红灯将亮之际,我一个冲刺窜了过去,却只听身后“咣当”一声,继之“啊――”地响起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嚎,慌忙中我匆匆回头睨了一眼,只见刚才被我超过的那辆车撞上了一个挺着大肚子正在过马的女人,那女人捂着肚皮贴着人家的自行车痛苦地倒下,而车主却瞪着几乎将要凸出来的眼球冲着我狂呼乱吼地大叫,好象是愤怒地叫骂着要我停下来,那大肚子女人也呻吟着用一双痛苦的眼睛朝我这儿张望,金黄色的耳坠在扭曲的面孔旁晃晃荡荡,不停地反射着残阳晕暗的光。
知道自己闯祸了,我没有停下,不,是没敢停下,反而使足力气以更快的速度向路边的巷道疯狂地冲刺,一直冲到另一条干道将自己淹没在更大的自行车潮流之中。
我暗暗庆幸自己由于如此娴熟的车技躲过了这一关,要是被她缠住,还不知会出现什么场面呢,叫嚷,哭泣,辱骂,甚至去医院,赔偿医疗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等等等等,那些无休无止的纠缠肯定会把我折腾得死去活来。中国有句老话,叫“做惹不起,咱还躲不起”,在这种情形下,当然是“三十六计走为上”。惊魂几天之后,我便渐渐将这事给谈忘了。
可是,天下如此之大,却也是只有这么一个地球;天地之宽,竟也会冤家路窄狭路相逢。没想到事过三年之后,我竟会在这相同的地点、相同的时段遭遇这么一个朝思暮想却又极不情愿甚至有些害怕见到的人。于是我的心脏不禁“咚”地一下狂跳起来,我不想见她,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快离开。于是我慌忙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一张拾元纸钞塞到女人手中,倦缩着脖子让衣领遮掩住脸面匆匆离去,连偷偷看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谢谢,谢谢。”
女人的声音机械而苍白,而人们茫然的目光却如锋芒一般直刺我的胸口。
作于2003年10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