倔老头
我家老头自小到大一直都是我家的威严标尺。他是家族中言出必听的那个人,其实家族也很惨淡了。但他说的话需如同是圣旨般,不可撼动、不可忤逆 、不可质疑 。当然这只是他的想法。女儿们时常不得不听时点头应承 ;无需在听时反驳几句 ;根本不听时置之不理。但这都不影响老头继续端着他的威严,也不影响女儿们深深地爱着他。他的那些威严在岁月的摔打中始终无处安放,于是他成了一个坚决捍卫自己想法的倔老头。
老头自小父母双逝,受尽贫苦和动荡的酸苦。致使他即便到了如今衣食丰足之时,仍保持着坚定的艰苦朴素的优良传统。这些优良传统和他的威严倔强结合在一起,就变成了我家的困扰,也变不成我家时常要解决的重大问题。
譬如:早饭妈妈很注重营养搭配,也很注重按需取量。老头的那份是标配:一杯奶、一个鸡蛋、两节山药、一个红薯、再加一碟卤牛肉。老爷早饭结束后,收拾餐桌余下:一节山药、半个红薯、半碟卤牛肉。
第二天,想是准备得太多了,吃不了,于是便改成了:一杯奶、一个鸡蛋、一节山药、半个红薯,再加半碟卤牛肉。收拾餐桌时余:半节山药、小半个红薯、几片卤牛肉。我无语,也有些郁闷。妈妈看到后心疼地对我说,你爸肯定没吃饱,明天给他准备双份吧。
于是第三天,按妈妈的吩咐,老头的早餐是:一杯奶、一个鸡蛋、四节山药、两个红薯、一碟卤牛肉。食闭余:一节山药、一个红薯、几片卤牛肉。妈妈得意地说,怎么样?他吃得下吧,就是得多准备些。
我恍然。老头的早餐准备的多少与他的食欲和食量都没有关系。只与每天的早餐必须要留些有关。
为此,女儿们时常很生气,反复坚持据理力争,并不断调整应变方案,都无疾而终。生气和沮丧之余,每次盘底的那一口剩菜总是进了垃圾桶。当然还不能让老头看到。
后来的后来,家里的每个人都习惯了他的各种倔强。在习惯之中,似乎可以望见那个裤子破洞被绳子扎起来,背着玉米粑粑,爬越几座山的小伙子;也似乎可以感受这个小伙子曾因饥饿无食时的那些焦灼、无助和悲伤。
倔老头现在仍是这样。我们也习惯了他的倔强。我们仍会说,爸爸,就这一口,吃了吧。倔老头仍会说,我真的吃不下了。
二零二零年二月七日清晨,我正在给老头准备双份的早餐。你呢?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