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突然收到一条短信,是刚接手五年级锐的妈妈发来,大意是今日下课一时没看到儿子出来,没想到他竟然跟着队伍回教室了。说听闻我学心理学的,和我分享一下。还说儿子很喜欢音乐,感谢我。
早听说锐是个“问题孩子”,到底什么问题,之前不清楚,用“问题”二字也不合适,现在也还没完全了解。只是常常在校园里看到他妈妈手牵着他的身影,妈妈几乎常年陪读。作为成年来说,为了孩子几乎放弃个人生活,太不容易。为了儿子,她要经受多少好奇的眼神。似乎锐必须得有家人的陪同,对于常规要求的执行可能比较困难。
记得过去有过两次接触。一次是疫情时期,人人要核酸检测。作为检测人坐在棚子下,一个接着一个给各个年级的学生做检测。轮到二年级,就能看到这位妈妈牵着孩子的手排在队伍中。在一群小学生队伍里,非常显眼。当时就有些好奇,从一年级陪读到二年级,孩子情况还是不能脱手?这个妈妈真不容易。
小男孩来到我眼前,妈妈不停地指导他要怎么配合检测。一边帮他领测试纸,一边紧紧握着他的手,防止他手乱碰。那时候我还不清楚他的名字,只看到他每次都好奇地东看西看,就是避开双眼与我对视。孩子有点好奇心,本是正常的事,甚至是一件好事。每次见她妈妈“强烈”制止孩子一丝一毫的个人主张,紧抓的双手,我心里便升起评判——没有自主的人生,何谓自由,哪来个人追求。
第二次接触,是一次全校集体活动日。学生分年级下楼来到各个教师的“摊位”玩游戏。当时,锐也是妈妈领着走。有点记不清我当时负责的是什么小游戏,只记得锐来到我跟前想伸手碰一碰游戏器材,按自己的意愿玩,很快被身后的妈妈伸手制止,抓住胳膊,教育他不要随便动。仿佛也是说给我听——会管好儿子,眼底再次流露出抱歉的神色。我忍不住说了一句:“没关系,让他自己来好了。”那是我头一次和她对话。妈妈听了,松了松手,很快带孩子去了另一个“摊位”。
我转头便和身边的同事说,这孩子也怪可怜的,妈妈犹如惊弓之鸟,不敢让他自己做主。没有自主的人生,她、他还能坚持多久呢?
同事正好执教他们年级,说妈妈几乎每节课都陪同,她的音乐课也是如此。
“那她妈妈等于生活里只有这个孩子,没有其他生活了。”
“是的。”
“大人小孩都不容易。”
这学期执教他们班级,他的妈妈没来陪同上课,可能孩子的自控力好起来了。真正与这个孩子打交道了,看看会有什么状况。他每次课堂上游离教学之外,要么在集体游戏环节,他一个人在讲台上自由小跑,要么走出座位,来到讲台角落摸索,要么在座位上顾自己咿咿呀呀哼唱,要么乖乖坐着自由遐想。第一次课,我对他离开座位提要求,其他孩子仰着头着急告诉我,“老师,他有自闭症的。”看来其他课也是这样。我真的没必要提要求?
第二次课,我们跳集体舞。全班学生对集体游戏活动比较陌生,跳舞更是了。三节课里都进行了集体舞活动,大部分能够在活动中愿意动起来,锐对跳舞很兴奋。不过,他是一个人在音乐中舞蹈,嘴里发出快乐的声音,只有他自己懂的语言。
一直在圆圈外自由舞动的锐,总还是让我分心,我一把牵住他的手,和他作伴,合着音乐开始新的互动舞蹈。他挺配合。至少教室里除了音乐、集体舞步,不再有其他的声音出现了。
那次课结束,他的妈妈踏进教室找他,我当面夸锐跳舞好、会合作,看出来他很喜欢音乐。妈妈开心溢于言表,锐有点羞涩,眼睛依然很少与我对视。那时候,我才意识到,这位妈妈虽然没有坐进教室陪读,但可能一直在教室外徘徊等待。妈妈当场便加了我的微信。
昨日短信来,我回复了两条肯定锐的信息,并提了起初顾自己发声后来经提醒安静的情况,并表示不用特意提醒儿子上音乐的要求,有情况我这头先处理,不要给孩子老师有告状的印象。
目前就这样情况来看,没有严重影响大家上课,偶尔能参与课堂活动,已是很好。或许给他调整到我跟前的座位,对他帮助会更大。
想来,这个班级的孩子,以及背后的家长也都挺好,没有一个孩子对锐违纪情况表现出厌烦的样子。希望未来的日子,音乐课上他能越来越愿意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