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是不会走这条路的
都怪阿取没叫我起床,等我醒来的时候连午饭时辰都早过了
唉,一定是我昨晚跟他闹小情绪不与他说话的缘故
这下可好 这得好几个时辰的山路呢
害得我得走这条捷径才赶得及去山那边的小鹿儿庄吃喜酒
我匆忙洗洗弄弄 换了身鲜亮一些的淡黄色衣裙 拿了些果子上路 怕没吃早饭肚子饿
一路上我都低着头拼命快走
生怕遇见什么奇怪的东西
听说这条路可不简单
不过这顿喜宴可是朱大勺朱伯掌厨的,论他的厨艺,四里八乡没一个人比得过他。记得上次吃他的手艺还是在两年前陈家老寿星的寿诞上,那滋味,让我这条大懒虫走一天山路都心甘情愿。
嘿嘿嘿 ……上次那个朱伯的烧鸭也太好吃了 ,都怪我手太慢,想再来一块连个鸭架都没了。这次我要吸取教训,不要再跟村里的大柱子他们一起坐一桌了,他们简直都不是人!!!这次他们要是再跟我一桌,我就跟他们拼了,我好歹大小也是个小巫婆,随便贴个符咒,有他们好受的。(说得好像我哪次符咒真的有用过一样)
干嘛吐槽我,我好歹也是有点名望的,要不然村里红白喜事干嘛都要请我呢)
有这样一种情况
当你走在路上 突然窜出一只手递给你一样东西 你会无意识的接下 连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所以…
我现在…
手里拿着一个大大的红杏子
我上一秒还在苦想在喜宴上如何与柱子哥一番恶斗
下一秒我就这样自然的接受了一个不知从哪来的杏果
连假装没有看见的机会都不给我
现在这些鬼怪的套路实在是太深了
巫女我真的是非常生气 嗯 很生气
也不知道又有什么样的麻烦事
我看了看手中的杏果
又大又红 还沾着些早晨的雨水
唉……巫女收下了鬼怪的礼物 就不得不帮鬼怪做事了
这下是逃不掉了
鬼知道我抬起头 会看见怎样一张可怕的脸
是福不是祸 是祸躲不过
我用了两秒钟做足了心理准备 抬起头
看见了一位一头乌黑秀发的女子
我真的没看错
真的是一头的乌黑秀发
连脸都看不到了
我定了定神
忙说道
:“我是碎叶山上的巫女,你不要害怕,你是不是很久没弄过头发了,那什么,我先给你先梳一梳头吧”
她只是直直的站着,然后幽幽的说了一句:嗯…
我拿出我万能布包里的小木梳蘸了点木兰花的刨花水,开始给她梳头
还没梳一会 她就飘起来
我一把拉住她
现在的鬼也太轻飘飘了吧
看这鬼神力不太行呀
然后我俩就坐在大杏树的枝桠上 梳着头
我将她的秀发向后梳起 又用另一只手往我的小包里胡乱翻着 希望能够找到小插梳什么的 转头一看 发现她手里握着什么长条状的东西
是一只成色通透,玉质温润的白玉花簪
这样的成色 一看就是上好的美玉
“你能把你手上的簪子给我吗,我帮你把头发挽起来”
听我这样一说,她反而把簪子握得更紧了
“你别怕,我不是要你的簪子,我只是想帮你挽个头发。”
她对我倒也放心,把簪子递给了我。
我细看了看,簪上雕的也是杏花
“本姑娘虽然穷,但也不至于抢一个女鬼的东西吧,那也太损颜面了。姑娘你可以放心。”
我七弄八弄,倒也梳出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发髻。
微风吹拂 吹落满树杏花
她侧过头偷偷来看我
原来是这样一个相貌清秀可人的小女鬼呀
还好还好
不然又得吓我一大跳
那些血淋淋,缺胳膊断腿的我实在看得太多了,虽然看的有些麻木,可是每每突然出现还是会惊我一身冷汗
她这样的女鬼的确出乎我的意料
若是我今天遇见的是恶鬼 倒不奇怪
因为我对此地之前所发生的事还是有些了解的
可她虽为女鬼 身上没有一丝戾气
而依附于她身旁这样一棵大杏树之中
沾染了些树灵的灵气
她品质纯洁 再加些时日化为树灵 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么有灵气的鬼仙,想必是想让我帮忙,助她一臂之力吧
“说吧,你是要多少香火和参拜呀?”
她低下头,摇了摇头,叹息着说道:
“山神大人,抱歉今日打扰了您。只是因为小女子有一事相求。不知可否得到大人相助。”
“你且说来。”
“我好像快要什么都记不得了,我似乎忘掉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可是我一点也想不起来。”
“你未入轮回,人间阳气那么重,你又修为不足,自然会有侵损。时间一长,自然前尘往事都会忘了。”
(女鬼)“我几乎将一切都忘了,可是我怎么也抹不去我手上的印记。小女子曾问过钰鹤公子,他说若是我抹不了这印记,不但无法化为仙灵,就连转入轮回也不能。还有半月就是我与公子约定的七年之限,若是再找不到抹去这些字的方法就只有魂飞魄散了。”
“钰鹤?”又听到了这个熟悉的名字
这小子就知道把啥麻烦事都推给我,自己落个清闲,整日游山玩水。哪天要是碰见他,我得把帐一笔一笔跟他好好算算清楚。
她将手心摊开来与我看
上面写着三月初三
“三月初三…”今日是十七,半月后正是三月初三。钰鹤与她约定好的日子正好就是她手中所写的日期,这是奇怪的一点。另外奇怪的是,钰鹤虽然平时懒散了一点,但对于他所司之地生死轮回之事还是极为慎重的,可他居然能够容忍一个女鬼在人世间停留七年之久,实在是令人诧异。也不知道这位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风流公子到底是咋么想的。想不通,想不通呀…
我虽然胸中满腹疑问,但也不能耽误这么多时间在此地,毕竟有我朝思暮想的大餐在等着我,
我清了清嗓子,故作威严说道:
“我既然已收了你的礼物,定会尽力调查帮助你的,姑娘可以放心。”
但是我心里却还没有底,不过我一向对自己盲目自信,自以为凭借自己这点法力和山神的名号便无所不能了。
我把大杏子揣进袖口,一扬衣袖,潇洒走了。却没听到背后一句:
“对不起,山神大人……”
到了佳宴上,见到了各色美酒佳肴,我这性子早就把那些烦恼都抛到九霄云外了了。那鹅掌鸭信,东坡肘子滋味真是非比寻常。然而作为四村八镇唯一一个小巫婆,我还是得注意自己形象的,我小口抿着酒,配着好菜,悠哉悠哉——————然而这是不存在的
我被二柱子激将法连饮了两坛美酒,之后的事情便全都忘了 等我再一次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还是在自己的小竹屋里 连自己怎么回来的都忘了
“天呀,我昨天晚上又干了点啥?”
喝了太多酒的缘故,头都快痛炸了,我挣扎着起身给自己倒茶,咕咚咕咚,几杯茶下肚,顿时感觉自己舒坦多了。
茶桌上竟还有个布包,我翻开来是个色泽金黄烤得喷香的烤乳猪猪头。
“昨天我还让人家给我打包了吗?嘿嘿,这员外家真是客气,不但给我算吉日的银两,还让我连吃带拿的,实在是阔气。”
我正笑嘻嘻的想着,竹取倚着门,脸上带着三分怒气和无奈:
“你可没让人家给你打包,你啊是特别喜欢这个猪头。”
“对呀,我是喜欢呀,阿取呀,你是没吃到那烤的小乳猪呀,简直是人间一绝呀!”
“我看那猪头不是一绝,你才是!”
说完,他便气呼呼走了。
“阿取!阿取!我还没问你我是怎么回来的呢!”我忙喊着,可是这讨厌的阿取一点也没回头便走了。
我转念一想,摸了摸袖口:“还好,红杏还在。” 我将那果子又小心的放入袖口,“肚子好饿呀。”
灶台还炖着菌菇粥,咕咚咕咚冒着泡,我寻着香味就来了:“竹取这个人就是心软嘴硬,连我肚子会饿这点都想到了,真是太贴心啦!”
山林间,一处
(竹取):“你为何要这么做?这么多年,我一直努力让她逃离一切,可你偏偏要她卷入那些糊涂账中。”
(钰鹤):“我从来都不认可你的所作所为,森儿该是自由的。”
(竹取):“你这样只会让她重蹈覆辙,陷入死境!”
(钰鹤):“那你呢,你何尝不是跟我做着一样的事情……”
“哈!哈!哈!你果然在这里!”不知什么时候芝森过来了。
竹取脸上闪过一丝慌张,随即镇定了下来:“若我再失了她,尔等全族也不能保。”说罢,便扬风消失了。
钰鹤:“不是我果然在这里,是我本来就在此地等你。”
“你还有脸等我,把这麻烦事推给我你好意思嘛你!”(芝森)
“我们不是还有很多赌约嘛,这就是其中一个。”钰鹤笑着说道,“若是你成功了结此事,我就告诉你,如何恢复你应有的法力。”
“这是真的吗?”
“当然了,我白钰鹤说一不二,不然碎叶山千万美艳妖灵皆弃我而去。”
这人发个誓还要恶心我一把,真是够混蛋!
“说吧,那女鬼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在溪水旁蹲下身想洗洗那红杏子,正好路上赶来有些口渴了。
“且慢!你敢吃这红杏?”
“这杏子又大又红,我怎么不敢吃了?”
“你知道那棵杏树为何一年四季花开不败吗?”
“不知…”
“你这傻子,也亏得竹取平日那么操心。 那棵杏树下埋了几十具尸体,几年来得以鲜血滋养,树下皆是亡魂,乃是怨气聚集,极阴之地,这下你还敢吃吗?”
我吓得一个趔趄,红杏子脱了手掉入溪水中。
钰鹤一把拉住我的手,以防我掉入这溪水沟里。
我定了定神,忙说:“可是这女鬼周遭没有一丝恶鬼的戾气,反而还有些灵气。”
“这女鬼虽然也是刀下亡魂,但她是至纯至善之性,并没有因此心存怨气。若是树下其他恶鬼早就被我给收服了,只是她有一因果未了结,因此既不能为仙灵也不能入轮回,只等到这因果了结,方能成事。”
“你法力那么强,调查此事简直是小事一桩,何苦还要拉上我?”
“你在人间行事方便,我还要受地府的督查,不宜亲自调查。”
“哦?我看你是怕阎王大人知道你玩忽职守,治你的罪吧。”
“也可以那么说。”他突然幽幽的凑到我耳旁,“那婆婆的事……”
我慌了神:“我……我一定好好调查此事,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钰鹤扬扇笑了笑,随即便离开了,只听得他一句:“若是需要帮忙,尽量不要来找我。”
“钰鹤你个王~八~蛋!”
“三月初三,七年之限,这说明那女鬼在七年之前的三月初三死于非命。而她的手上写着三月初三,是有人知道那天她会惨遭意外特意提醒她的吗?三月初三……杏花树下……女鬼,这倒底是什么关联呢?”我吃着桌上酸甜的小野果,把一条一条线索写在纸上,可是没有丝毫的头绪。“都怪我不听阿取的话,现在连个帮我跟我商量的人都没了,这可怎么办是好。”
忽然听到窗外有动静,是竹取!
“阿取!阿取!你吃吃这果子,消消气。”
这时候得适当发挥我不要脸的精神了。
“你拿我摘的果子讨好我?”
“阿取我真的错了,我不该不听你的话,去人间当个什么巫婆的,还惹上一堆麻烦事。”
竹取依旧冷冷的,连眼睛的余光都不愿看我。
“那这个呢?”
我踮起脚轻轻的吻了下他的脸颊。
竹取的耳朵一下子全红了,有些手足无措的看向我。
“好吧,下不为例……”
“阿取你真是世间最好的人了!”
(森):“你一直不让我走那条路,想必你是知道其中原委的吧。”
(取):“你可曾听说过青寨。”
“有些听过。”
“那青寨七年前来过此地,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而那里是他们去几个村子的必经之路。那杏树原本栽于寺庙旁,而那座寺庙也被马匪给烧得一干二净。”
“也就是说,那姑娘死于马匪的屠刀之下。”
“基本上是了,树下几十具尸体,有和尚,香客等等,皆死于非命。在这杏树下,草草的一起埋葬了。”
“唉,这马匪真是可恨!草菅人命,活该下地狱!那这位小姐也是庙里的香客?”
“我看那个女子的穿着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我打听了下,七年前这里周围的名门闺秀没有一位是死于马匪手下的。她很可能不是这里的人。”
等一下,他怎么知道那女鬼的穿着,莫非,昨日他一路上也跟着我。阿取虽然人看上去清冷了些,还是很关心我的嘛。他想必也早就料到了我会图方便走那条捷径,所以一路上偷偷照看着我,生怕我再出什么意外。
可是我从来都不知道,那女鬼出现的一刻,他已拔出了剑,若是那女鬼伤我一分,便早已灰飞烟灭了。
“她不是这里的人,想必是路经此地被匪徒所杀吧。要是这样的话太难调查了。”
“不是。她是暂住在庙宇中。”
“这庙里的人不是全都死了吗,你怎么知道?”
“有人没有死。”
“谁?”
“城西徐家大少爷徐清让。他家管家告诉我,七年前他随他家少爷去那寺庙中潜心修佛。那时有位柳老爷上京赴任,路经此地暂住在这庙宇之中。那老爷携了一女,名唤杏,在三月初三马匪下山烧杀抢掠那日失踪了。”
“想必那女鬼定是这杏儿了。可是为何这徐家少爷住在这庙中,没有遭此灾祸?”
“大概是上天庇佑吧。他那日突发急病,连夜被送回家中医治了,幸免于此。”
“原来是这样,可是我还是不知道那杏儿的心结。”
“我看此事还是得问问那位徐公子了,或许能问出些什么。”
“那好,我今日差人送个信过去,就说徐家有邪祟作乱,待我明日来府中作法,到时候当面问一问这位徐公子。”
竹取对于我这些鬼主意早已司空见惯,不愿评说,只是让我顺路带点柿子饼来。城西那家糕饼铺,手艺好的没话说,他一提那柿子饼,外酥里糯,我就直咽口水。“那徐家做珠宝玉石生意的,富得流油呀,想必这工钱一定不会少,到时候柿子饼,桂花糕,桃酥,芙蓉糕 ,我买它个一大堆 ,哈哈哈…”
竹取看我整日里只知傻笑,叹了口气直摇头:“我怎么摊上了这么个女傻子……”
第二日
不知怎的 我刚一进城,徐府迎我的轿子早就在城门口候着了
居然有这种好事 ,我自己死乞白咧求来的差事,人家却这样厚礼相待,我神婆的名声原来已经这么大了呀,真是了不得了。
那派来接我的小厮对我可是万分的恭敬,一点都懈怠不得,还给我买了各色干果点心,怕我一路走来饿了。我打开一看正是那吴家糕饼铺的精致点心,这下来连买点心的钱都省了,实在是乐哉美哉。
阿取说过我最开心的事情有三件,一是吃 二是省钱,三是赚钱,现在我可是三件齐活。这徐家不愧是世家大族,以后有空我得多多登门造访,替他们祛除邪祟,保佑他们福寿安康才是。
进了徐府我才知道之所以他们会对我如此恭敬, 是因为他家少爷旧疾复发,岌岌可危。可他们只是私下请了几位良医,并没有对外宣说。因此一收到我的信函,还以为我真是个能知天命的半个神仙,这才恭恭敬敬请我来作法消灾。
可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其实并没有什么用,这事归钰鹤管,我也做不了主呀。我在徐府上上下下面前一顿蹦蹦跳跳,装神弄鬼了一会子,便把所有人都唬住了。
法事的事倒是小事一桩,可这杏儿的事该怎么办。这徐少爷病重,我也没法问。正苦于此事,管家偷偷差了一小丫鬟过来,
说有事要询,我便跟着那丫头过去了。
那老管家一见我,满脸忧心忡忡。
“敢问之前所见是否是一女鬼?”
我一惊:“你怎么知道?”现在连老伯都看得到鬼神了吗,这可让我山神的老脸往哪搁。
“昨日一位道士仙人向我问询我家少爷七年前在永安寺静修之事,想必这次少爷的病也是因那位过世的柳家小姐了。”
原来是竹取呀,我还以为这老伯真能看见女鬼呢。竹取打扮成道士来这世间,又因为我破了戒,让我心中又惊又喜。也不知道他是怎样一个道士仙人模样,想必一定是十分好看的,我初见他时就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
(森)“你且放心,依我所见。公子的病虽然与那柳小姐有所关联,却并不是冤魂所害。你将七年前的事细细讲于我听,我定有所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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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前 永安寺
谁也不知道 那日我原本是准备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