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想起今天见到爸爸时的场景,不禁鼻头一酸。
北方的冬天冷的总是有些促不急防,早早的穿上棉衣了也觉不出暖和。今天虽是好天儿可还是挺冷的,中午有日头还强点儿,便回家了一趟。到时爸爸还没下班,院里一片萧索凌乱,到处是爸爸从垃圾里捡回来的瓶瓶罐罐儿。进到屋里,因为没点炉子,也并不比外面暖和多少,索性不脱羽绒服了。
刚做完中饭,就听见外面动静,爸爸佝偻着背推着自行车进到院里,他的腰好像比上次见到时更弯了些许。
“爸。”
看见他只穿了件毛衣和外套,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来了。”
爸爸看了我一眼,边忙着从车上卸下捡来的东西,边问:
“家里都挺好吧,孩子还跟她奶奶吗,你……”
“爸,你不冷吗,怎么不多穿点?”
我听到爸爸问起家里来忙岔开话题。
其实,我离婚快俩月了,可我瞒着家里没敢说,我害怕,我害怕这看似平静的生活一旦被我打破,就像多米诺骨牌,一个接一个的问题随之而来,我怕我承受不了至亲至近的人的悲伤和忧虑。
“奥,没事,冷了会多穿的。”
“家里都挺好的。”
还是回了他一句,我知道如果不说,他还会问。
“快进屋暖和暖和,饭也好了。”
有些喉咙发紧,我知道说不下去了,便转身回了屋。
不多会儿,爸爸收拾停当,抽了颗烟,洗过了手,我也把饭菜端上了桌。
饭桌上也没几句话,不过一些家常,知道我妈中午值班不回来了,便打算吃完饭就走了。
上次见到我妈是几天前舅舅生日上,因为舅舅得了癌,今年好好的操办了生日宴,那天妈妈去的晚了些,好像掐着点儿错过了热闹。舅舅是乐呵呵的,只有他不知道实情,可谁的心里也不轻松。
妈妈今年瘦下来十多斤,我知道老年人瘦的太快并不是什么好事情,再加上今年她胃痛的老毛病犯了好几次,劝了又劝要带她去查,她就是不去,去年查体也是蹦过了胃镜这项。我知道,她怕查出有事,我知道,我怕没了妈。
小时候,我是惧怕爸爸的拳头的,可还是忍不住不断的犯错。
也忘不了升高中时,我考的不理想,本想着不再上学了,我也都死心了,可爸爸没死心,离开学还有三天,硬是找到了接收我的学校。
可谁又能想到,高考那年,在我等录取通知书的时候,等来的是爸爸不告而别,后来知道他是出去打工了。
当时,弟弟正升高中,村里老宅扒了要盖楼房,我的录取通知书也下来了,而爸爸还是没有消息,看着妈妈满脸的愁容,我决定不上学去打工。
“妈,放心,有我呢!”
现在想想,当年这句话我再也没对第二个人说过第二次,当时的决绝也只有我能明白。
那个夏天,我在老村的废墟里刨砖子儿卖钱,带着恨也有些许的绝望,炙热的阳光烘烤着大地,我在废墟里暴晒。起初还有村里的人一块儿,后来他们受不了了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一天天的继续。
偶尔,我也会去面试,家里也是有亲戚在一些地方有着职位的,可我是有皮肤病的,当当权者以此为由头话里话外的要钱时,我扭头就走,倔强的我不愿被人看轻,更不愿接受施舍。这种事情多了也就没人再愿趟浑水了。
最后,我自己找到的工作,小厂子,不在乎容貌,只认勤快实干。这一干就是三年多。
这期间,爸爸回来了,弟弟上了大学,买楼欠下的债还清了,还又盖了五十平大小的平房,日子一天一天的好起来。可我发现,松口气之余,我把自己弄丢了,到底丢在哪里了,我也好想找回来。
还记得爸爸在那些年里一直叹息自责我没能上大学,可我叹息的是我爱的人上了大学而我步入了社会。我是自卑的,原本就有相貌的缺陷,再加上学历的遗憾,我不愿去牵绊住她,最终我们没能在一起。
结束了初恋,我越来越接受庸俗的自己,日子再也没有了奔头儿。随后结婚生子,一天天的熬着日子。
我再也做不到说“放心,有我呢!”时的状态。浑浑噩噩得过且过的日子里,我是极度的厌恶我自己的,可我控制不住的去放纵灵魂的惰性。我不再是意气风发,斗志昂扬。我成了自己以前最不齿的人。
直到今天,念及我年迈了的双亲,我才发现自己有多混蛋,这些年我卸掉了身上的责任和义务,对他们选择视而不见。我不努力的生活,生活也终将惩罚我,如今我的不如意何尝不是自暴自弃的下场。
好在,现在努力还不晚。
希望,在未来,我可以像当初时,愿抛下一切,愿拼尽全力,只为这句:
“放心,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