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事

死去元知万事空。——题记

      清明节前夕,我同姨夫、家珲看望了小姨。

      那一方低矮的坟头,便是小姨的墓。它位于半山腰,被郁郁葱葱的树木环绕,低低矮矮的小丘上满是泛着新绿的嫩草,坟前那盛开的紫色与白色的野花随着轻风拂过摇曳着,宛若我这个飘零半世的浮萍游子,而如今这位漂泊在外的游子已然回家,虽孑然一身,却叶落归根。

      那天的风很大,林涛阵阵。我和弟弟给小姨的坟天了新土,弟弟蹲在坟前打着烧纸,一摞又一摞的纸钱被送到了小姨那个世界。我用木棍翻动着烧得正旺的纸钱,想着过往的一幕幕,心中感慨万千:小姨,我来看你了,我很想你……一两滴清泪划过脸颊,弟弟蹲在地上继续打着纸钱,他一边打一边说:“我之前来过一次,那晚妈妈给我托梦,说她想吃鸡腿,第二天我买了鸡腿就来看她。”听到这里,我的泪水决堤了,大颗大颗的眼泪无遮无拦如倾盆大雨一般,我一边翻动着正在燃烧的纸钱,一边说:“小姨,我和弟弟来看你了,给你送钱花,你在那边吃好喝好,缺什么自己买点,千万别委屈了自己。”我哽咽着,泣不成声。

      回姨夫家的路上,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松软的泥土,路过那一片桃林时,桃花正开得灿烂,那淡粉色的花随风舞动,那淡粉色的花争奇斗艳,那淡粉色的花绽放在乍暖还寒的春风中,那淡粉色的花一朵一朵连成一片花海,这正是春日里最好的光景,犹如满盈的圆月,稍纵即逝,我们有幸欣赏到了着最好的光景。我们的人生中又有多少这样的年华呢?

      这时,弟弟说了一句话:“人死了之后,为什么要躺在那一点点的盒子里呢?那岂不是翻身都难受?要是我死了,我可不想躺在那一点点的盒子里,被束缚着,太不自由了。”听了这话,我想了想,讲道:“是啊,可那些都是身后事了,由不得自己做主了。”我们俩相顾无言,只是各自叹息。

      人死如灯灭,我们死去了,我们就无法左右我们的身后事了,只能由我们的后人或是我们的亲人来操办,他们会给我们洗净身体穿上寿衣,放在寿材里,风风光光地把我们抬到墓地,隆重地把我们埋葬,连同那些与我们的记忆一同埋葬,不想再触碰那根最脆弱的心弦,最后他们会一起吃饭,一边吃饭一边追思曾经的日子。从此,我们的名字、我们的一切存在只是一个符号,等他们为我们注销了户口,我们连符号也不存了,我们似乎从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我们所处的东亚文化圈,自古以来就对鬼神充满了无限的敬畏、崇拜,连孔子都云“鬼神敬而远之”之言,同样,这里是讲究礼仪、孝道文化的国度,葬礼文化源远流长,那些繁琐复杂的葬礼也是人们对亲人另外一个世界美好生活的一种寄托,一种祈盼。但是,死生,命也,生死无人左右,连意气风发的始皇帝嬴政都无法左右生死,我们凡人亦是如此——很多生活中的现状我们无法改变,未来的生活更无法预测,另一个世界的事情那就更是天方夜谭了,与之相比,踏踏实实地过完每一天显得更为实际,显得更为重要。快乐也是一天,痛苦也是一天,我们为何不让本就劳累困顿的心沉浸在快乐之中呢?

      其实,我也是对自己的身后事有些想法的: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不想要隆重的葬礼,我不想看到亲人满怀悲痛同我告别,更不想让我生命中遇到的那些人发出慨叹,我只想把我的骨灰撒向我曾生活的地方,随着河水顺流而下,回归奔腾的大海,过一种从小就奢望的生活——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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