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好卑鄙。一边高歌控诉着个性解放的可遇不可得,一边不自觉地融入人群,享受着顺从带来的快乐。
主角高伟同是这样,他的爸爸妈妈以及“假妻子”也是这样。唯一一个没有体现出人格上的矛盾和懦弱的人,是高伟同的男朋友——赛门,不过这不是因为外国人不矛盾,而是因为导演李安把重点放在中国人身上。中国人的身上有外国人没有的特点——重视家庭观念导致的对归属感的依恋。
先从主角高伟同说起,这种依恋在他身上表现得最为明显。他深深爱着男朋友赛门,但却不敢直面问题,向自己的父母坦白,然后有了后面的喜宴以及一系列的闹剧。他所面临的困难,是在同一个人身上,两种责任的割裂——儿女的责任和爱人的责任。他想要一心投入爱人的怀抱,逃避家庭对他施加的压力,美国本是父母手伸不到的乌托邦,在这里他想要沉溺于快乐和自由,把家庭的责任抛诸脑后;但他并不能做到如此的跳脱和决绝,从小的生长环境塑造了他的人格,命中注定的是他对家庭、对父母的依恋和“从不让人失望”的教育模式留下的印记。
高妈是中国典型的家庭主妇,为丈夫为孩子奉献了自己的一生。她对威威说:“妈有时候真羡慕你们年轻一代的女孩子,能受到良好的教育,有自己的主张,有能力,有自己的前途,不必靠男人,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千千万万那个时代的女性都有如此的呐喊,她们也希望提升和探索她们自身,也希望能活出本色,但从小受到的社会氛围和教育已经成为了她们内心的羁绊。独立和自由,是她们可望不可及的东西。
高爸是深沉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是前卫的。在许多爸爸严肃古板,会精准打击同性恋的年代,他选择的是支持。我记忆深刻的一个场景是在机场告别的时候,高爸握住了赛门的手,定了定,充满感情地对他说:“感谢你对伟同的照顾。”但是对威威保持了距离,并没有肢体接触地说了一句:“高家会谢谢你。”这一片段淋漓尽致地表现了一个父亲对儿子深沉的爱,其中有理解,有隐忍,有退让。但同时,在桥边他和赛门的对话也表现出作为一个中国男人,他心中所理解的体面和不能割舍的传统观念。看到这一段时,我在思考,其实父母们也许已经肯定了新的思想,甚至他们之中的许多人觉得新的这些观念是对个人的关怀和社会的进步,但他们在我们面前是不会承认的。因为一辈子的守护,其中的徒劳,也只愿意自己咽下,尽最后的努力体面地过完一生。
威威是年轻女性的代表。她美丽,独立,主动,开放,还有对于美的理解和追求,但同样的,她也有女性跳脱不了的共性——对安全感的向往和对新生命的憧憬。正如高妈对她说的一句话:“我就知道你在穿上我旗袍的时候也不是完全没感觉。”
每个人都推脱着说:“这个喜宴根本就不是我的初衷,这是该死的,让我想呕吐的。”但却是每个人心里的本性使然,人人都是推手。高伟同和顾威威百般不情愿地处于这样的闹剧之中,但也从迷失彷徨到不自觉地顺应其中,享受一种放纵,久违的融入群体的满足感。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他们两个人最终会发生性关系。
此刻我想到了《乌合之众》里的一句话:
“个人一旦成为群体的一员,他的所作所为就不会再承担责任,这时每个人都会暴露出自己不受到的约束的一面。”
但毫无意外的,每一个人都通过这场闹剧,收获了一个更完整的自己。
有时候我在想,是否真的会有一天,社会上的所有人都可以完全接受同性恋?
我想我的答案是肯定的,只不过这是一个很长的过程,有点达尔文进化论的意思。现在的世界社会主流已经对同性恋持以积极的态度了,涉及到个人层面,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问一个已为人父母的爸爸或妈妈,大部分都会对同性恋表以中立,甚至是理解的态度。但问题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对于别人可以平心而论,但前提条件是自己的孩子不是。但社会在进步,最新一代的父母或者是准父母的这一代已经对自己的孩子是同性恋不持反对意见了。那么我相信这样的一代又一代的更新,只要依然顺应社会的潮流,持同意或支持的比率会渐渐增大,直至100%。
让我们拭目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