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昏暗逼仄、弥漫着陈旧气息的便利店里,悬挂在角落的老式青铜怀表,以一种近乎执拗的姿态,自顾自地摇摆着。那细密的齿轮相互咬合,每一次转动,都仿佛精准地咬住了时间的动脉,发出细微却又振聋发聩的声响。就在这一瞬间,站在货架旁的林夏,鼻翼猛地一缩,一股奇异的焦糊味钻进了她的鼻腔,那味道刺鼻又带着一丝古朴,竟像是古老的甲骨文在熊熊烈火中燃烧所散发出来的。
不远处,江临安静地伫立在收银台边,他的神色冷峻,眼神深邃得如同幽渊。而此刻,他锁骨处那神秘的衔尾蛇纹身,正以一种诡异的动态缓缓蠕动着,竟似在吞食他的第十二根肋骨。那蛇的竖瞳中,幽光闪烁,隐隐映出收银台显示屏上不断跳动、变幻的甲骨卜辞。这些仿若来自远古的文字,像有生命一般,从显示屏上蔓延开来,如同一群灵动的黑色小虫,迅速爬满了整个冰柜。与此同时,冰柜上原本凝结的霜花,像是被施了某种邪术,瞬间幻化成了殷商贞人那沾血的指甲,在惨白的灯光下散发着森冷的气息。
林夏被眼前这一幕惊得花容失色,下意识地往后退去,慌乱之中,她的后背重重地撞在了促销堆头上。只听见一阵簌簌声响,那些膨化食品袋接二连三地抖落下来,其中竟夹杂着几张她高中时代的旧照。照片上的她,青春洋溢,笑容灿烂,可此刻,照片的边缘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拉扯着,正一点点地被记忆黑洞蚕食,往昔的美好在这诡异的侵蚀下,逐渐变得模糊不清。
“时漏每转动一格,就有三个平行宇宙的便利店消失。”江临的声音仿若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带着几分沙哑与沧桑。话音刚落,他的镜片毫无征兆地炸开,一道道细密的蛛网裂痕迅速蔓延开来。紧接着,那些碎玻璃渣像是挣脱了地心引力的束缚,悬浮在了半空中,在便利店那昏黄的灯光下,折射出1999年雨夜的量子投影。画面里,电闪雷鸣,雨水如注,一切都被笼罩在一片朦胧的雨幕之中。江临猛地扯开风衣,带起一阵裹挟着青铜锈味的旋风,他的手臂指向便利店的角落,沉声道:“看到那些水晶了吗?都是你被吃掉的人生。”
林夏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角落里摆放着几排奇异的水晶,它们散发着柔和却又透着诡异的光芒。就在她还没来得及细细思索时,冷藏柜突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爆裂轰鸣声,紧接着,地面像是被一只巨手撕开,林夏只觉脚下一空,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坠入了深不见底的地底墓穴。
墓穴中,阴暗潮湿,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息。林夏在坠落的过程中,慌乱地挥舞着手臂,指甲拼命地抠进墓墙的缝隙之中。就在这时,她惊愕地发现,那些镶嵌在墓墙上的棱形水晶里,冻着的并非是普通的记忆碎片,而是选择了另一种可能性的自己。在一块标注着十八岁的水晶里,画面定格在一场车祸现场。那时候的她,没有像现实中那样弯腰去捡掉落的车标,而是毅然决然地扑向了路中央那只瑟瑟发抖的流浪猫。就在这个瞬间,水晶的表面突然泛起一阵微光,紧接着,母亲临终前未被删除的语音留言凭空浮现:“救...救...”声音微弱而又带着无尽的绝望,在这死寂的墓穴中回荡着。
紧接着,一阵孩童含混不清的呼救声从水晶的内核深处传来,与此同时,货架倒塌的方向腾起一片血雾,那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林夏惊恐地转身,却撞上了正在量子化的江临。他的身体像是被无数闪烁的光点包裹着,逐渐变得虚幻。慌乱之中,江临风衣口袋里滑落出一本《时间线修复手册》,那手册的扉页上,赫然印着母亲年轻时的证件照。照片里的母亲,眉眼温柔,笑容灿烂,和林夏记忆中的模样重叠在一起,让她的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就在这时,那只青铜怀表像是感知到了什么,突然发出一阵如编钟般的哀鸣,声音低沉而又悲怆,在墓穴中久久回荡。墓墙上的甲骨文仿若被这声音唤醒,开始疯狂地游动起来,迅速组合成了洪水纪年的占卜记录。林夏瞪大了双眼,透过那不断变幻的文字,她看到了婴儿时期的自己,正被放置在一座古老的青铜祭台上。江临则身着一袭黑袍,手持骨刀,面色冷峻地在她的锁骨处刻下一颗朱砂痣,而那朱砂痣的形状,分明就是衔尾蛇吞噬的起点。
“别看!”江临的警告声在时空乱流中被无情地撕碎,变得支离破碎。与此同时,便利店的应急灯突然闪烁了几下,竟切换成了九十年代的老钨丝灯泡,昏黄的灯光在风中摇曳不定。紧接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中年男人撞开玻璃门冲了进来,他的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女婴。女婴正咯咯地笑着,伸出小手撕扯着《手册》的书页。林夏的目光落在男人残缺的右手无名指上,一种熟悉而又恐惧的感觉涌上心头。就在这时,冰柜里突然长出无数血菌丝,如同一群张牙舞爪的怪物,瞬间刺穿了她的太阳穴。
刹那间,林夏只觉脑袋一阵剧痛,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不清。紧接着,她的记忆像是被按下了倒带键,飞速地回溯起来。三年前的那个雨夜,她手中握着的不再是染血的车标,而是半本从父亲攥紧的掌心里抠出的《手册》。车牌号在记忆的重置中扭曲变形,竟成了江临脖颈后的条形码。而马路中央,根本没有什么流浪猫,只有一个印着虎头帽图案的婴儿襁褓,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冷藏柜的蜂鸣声此刻化作了殷商贞人那神秘的吟唱,在整个便利店里回荡。货架上所有商品的包装都像是被时光的洪流冲刷,褪去了现代的色彩,露出了古老的甲骨文。林夏在剧烈的头痛中,仿佛听见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在脑海中疯狂撕扯。一边是女婴那清脆的笑声,带着母亲特有的温柔尾音,仿佛在呼唤着她;另一边则是江临锁骨处的衔尾蛇,正发出低沉的嘶吼,狠狠地咬住她最后一块完整的记忆。
终于,当青铜怀表的齿轮缓缓转动,彻底吞掉江临的声带时,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片死寂。在这寂静得近乎窒息的氛围中,林夏的意识逐渐变得清晰,她颤抖着双手,同时按住了女婴襁褓和记忆水晶。就在这一刻,墙上的甲骨文像是被注入了一股强大的力量,突然迸溅出公元前1600年的月光。那月光清冷而又神秘,洒在林夏的身上,仿佛在诉说着一个跨越千年的秘密,而她,也终于在这月光之下,看清了宿命的全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