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饼拿起铁锹一把拍掉逼近我瞳仁的蜱虫，与姜霖合作一手拉住绳索一手架起我的双肩，借助上头的拉力向上爬去。与此同时，上面的黑衣人为了防止蜱虫爬出洞口，开始用沙子回填沙坑，期间不断有黄沙从我们头上灌下来。

这些黄沙位于地表，被烈日曝晒炽得滚烫，触碰于脸上极不是滋味，所幸的是，蜱虫似乎也惧怕高温，没有再涌上来。

我总算吁了口气。

这时，大饼的绳子忽然断了，两人的力量陡然架在姜霖身上，正想抱怨大饼平时吃太多，关键时刻掉链子，大饼却叫出声来：“上头的小娘们搞鬼，这绳子是被故意切断的。”

我用力一抬头向上看去，发现陈爸和巴图尔已经被打晕，正被两个黑衣人拖走，还来不及反应，姜霖手中的绳子也被人切断。三人失去最后的依靠，开始垂直下落，跌入柔软炽热的沙坑里。

我简直不敢乱动，生怕吸血蜱虫再爬上来，宁可闷死也不想成为食物。头上不停地有黄沙填下来，我整个身体也被黄沙覆盖，估计再过个把分钟，就会窒息而死，我闭上眼睛，开始回忆往事，突然想通一些事情，但现在看来，似乎已经毫无意义。

突然我感到有只手绕过我的手肘拖着我缓慢移动，我不敢做太大的动作，眼睛眯开一条缝，微微侧头，瞧见姜霖领着我和大饼弓着身体向前蠕动，在黄沙底下，我们仨的姿势特别像蚯蚓，一缩一伸，动感十足。

我本已失了主意，看到姜霖这样，应该自有他的打算，我和大饼都非常配合他，但是这种配合体力消耗巨大，尤其到了又黑又热又闷的地下，再不到头，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终于向前又挪动十步后（我的体力和耗氧量这时候也到极限），姜霖停下脚步，伸出手掌向前重重推去，面前出现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沙洞，要在平时的话，一定会测试洞内的氧气含量，这时候的情况由不得我们选择，就算里面有豺狼虎豹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姜霖摸出一只手电，向洞里望去，沙洞呈现向下的趋势，坡度不算太陡，乍一望看不到头。姜霖打了头阵，小心翼翼地将身体缩入洞内，防止洞口塌陷，大饼紧跟着他，他的躯体在狭小的隧道中显得十分拥挤，背根本直不起来，随着洞穴的深入，他的状态才有所改善。

我尾随其后，透着从前面手电微弱的光线，我大致看清此处沙洞。

这是一个人工开凿的洞穴，井下暗渠，土质十分坚硬，看得出流水侵蚀的痕迹，整个洞穴呈喇叭状向下延伸，越到下面越开阔，最后我们三个人都能直立起来行走。

大饼抖了抖身上的沙子，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转头望了望四周，回答说：“从表面上看这是一段地下河流的暗渠，其实不然，这是一个年代久远动用大量人工开凿的盗洞，外面的白骨应该就是当时挖盗洞的奴隶，最后赶到万人坑里被灭口，大部分的奴隶都死在万人坑里，但有一些人又重新逃回他们挖掘的盗洞。”

大饼又问：“那这些人是在找他们暗中挖的密道吗？”

我迟疑了一下，说：“可能是去寻找暗中挖好的密道，也可能是回到王陵去寻找其他出路。”

大饼更加疑惑了，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回答说：“其实是姜霖提醒了我，我们所看到的坑洞本就是为地下工作的奴隶们准备的坟墓，可能在劳作过程中，有人发现了这件事，预见最后的结局，这些人不愿白白丧命，所以挖了这条密道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处之地。入口隐秘是为了避人耳目，前面应该会有很多岔路，坑里那具尸体面对方向的就是入口，他的同伙应该已经从这个地方进入墓道，也就是说，这条暗道本身就是一个盗洞，通向他们之前开凿好的盗洞，最终的目的是进入陵墓。”

“你怎么肯定他们去的地方一定是陵墓？”

“在古代我实在想不出除了王陵，谁还会动用这么多奴隶到地下劳作。”

“那是谁安排这些奴隶去盗墓，盗谁的墓？”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鄯善王盗且末王陵。不仅如此，所有‘慕名而来’的盗墓者，可能都是同一个目的。”

大饼一时间感到无比烧脑，直说容他消化消化。我转向姜霖，问他之前那声警告是不是他喊出来的。哪知他压根不看我，把耳朵贴近土壁思考许久，就向前面走去，我心想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行动都不和人打声招呼，只好拉上大饼跟着他前进。

这条密道并不难走，高度和宽度都仅容一人通过，地下空气及其干燥，夹杂着股刺鼻的气味，不十分好闻，不知道对人体有没有害。一路上出现许多岔路，姜霖每次都能找到正确的方向，后来才知道他是根据水声判断的。

没想到这里的地下河并没有枯竭，可能是之前的一场雨最终汇聚到这里，使这里重新焕发出生机。

到了尽头，一块大石头堵住了去路，大饼用力推了推纹丝不动，转头问姜霖：“你是不是带错路了？”

姜霖没有回答，开始敲打四周的土壁，我和大饼也学着他的样子搜寻其他出路。

忽然我看见姜霖的手电扫过石头的右上侧，发现这里堆积了比四周多的土堆，我叫来大饼，示意他蹲下踩在他的膝盖上，以蛤蟆的姿势附在石头上，从包里掏出登山杖敲了敲，发出的声音果然是内空的。

我用力向上一捅，土哗啦啦地落了一大片，简直快把我俩活埋了，头顶上一个大窟窿露出来。

大饼就在不停地下面教训我，早知道会下来这么多土，你好歹吱个声啊！

姜霖踏着土堆三两下越到土层上，伸出手拉大饼，我帮忙在下面推，然后也把我拉到上面。

我站在土层上俯视下方，掏出手电一照，地下河就在离我十来米远的地方，但是这条河非常奇怪，表面上流动着的不是水，好像是沙子，河面上没有桥，缠绕着六条铁链通往对岸，铁链就位于我们斜前方三米处，粗细碗口大小，除此以外似乎没有其他可以渡河的工具。

忽然大饼的手电照到河边缘的一处说，河里好像死了个人，我往那个方向一看，果然那里有个跟之前沙坑里的穿着一模一样制服的人，难道他不懂水性被淹死了吗？再想想不对，这条河里流着的似乎不是水——是汞。

但是现在已经没有退路，原地待命只能是等死，我和姜霖包里只有一些设备，光靠大饼包里的一点食物根本支撑不了多久，爬到对岸才有一线生机。

姜霖示意他先过去，等确定没有危险我们再过来，他用绳索反复试验铁链，在这干燥的地下，链条还很结实并没有严重生锈，确认完毕之后他拿起登山索一扣，一路滑过去，一切看似没有什么问题。抵达对岸之后，他打了个手势示意我们过来。

我和大饼也学着他的样子扣上登山索向对岸滑去，滑到一半的时候，忽然铁链开始猛烈震动起来，简直快把我和大饼抖下去，突然我的登山扣一松，我用力一提，双脚勾住铁索才没掉下去，整个人倒挂着气血倒流，痛苦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