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要的是,你需要它时,它恰好在。
那一刻,你的世界里,它是仅次于你的存在。
那一刻,它已经不再是诗。
为什么我们明明读不懂诗,却依然觉得一定要有诗?
半个多月前在别处看到这个问题,那天正是海子的祭日。于是整个文艺圈也因为海子这个特殊的诗人而掀起了一股怀旧的浪潮:纪念海子。而这个问题正是由此衍生出来。至于提问之人?无从考究,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问题代表了那些并非诗人但依然感觉诗歌必不可少的人群的终极思考。
当时看到这个问题之后,我思考良久,感觉似乎……好像……确实是如此。那么为什么会有这种看似无缘由的疑惑呢?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分析一番这个问题。
如果直入本质,你会发现这个问题不是问题,而是一个万能公式。其中的诗,也可以非诗。你是否有过反省人生:读不懂的不止有诗,一定要有的不止有诗。暂且称之为感觉,我们读不懂的是那一种感觉,我们依然觉得一定要有的也是那一种感觉。
有的人可能把那种感觉当做一种寄托,一种信仰。
那么,为什么我们明明读不懂诗,却依然觉得一定要有诗?
如果你不懂,
诗歌何须懂?
不久之前,我在中大博研听课,授课老师是中央音乐学院的副院长。当天的第一课是“音乐何须懂?”值得一提的是,初见题目,便已有所共鸣。音乐的最重要、最根本的部分是旋律,同时,音乐最初的形态也只有旋律。至于歌词,是后来所加,大部分歌词也是为了表达而表达。当然,类似于山歌等,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旋律恰恰是个很玄的东西,很多旋律的出现具备一定的偶然性,例如:1155665/4433221……也只有创作者才知道它的意义为何,因为旋律出现的那一刻,只有创作者知道。很多音乐的意思都是前人赋予给你的,而你无非是按部就班罢了。如《春江花月夜》,不给你题目,你如何听得出旋律中的春、江、花、月、夜?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同时,如果很多歌去掉歌词,你会发现其不知所云,因为完全无法跟歌词联系起来。
很多人可能会说,像水流的声音、鸟鸣、飞机轰鸣等,这些一听就有画面,就读懂了这个旋律这个声音所表达的意思。
有一点需要强调的是,“音乐何须懂”并非指“音乐不可以懂”,确实是有可以懂得。
“诗歌何须懂”,是因为诗歌很多地方恰恰跟音乐很像,都有歌。
这里我要谈的是现代诗,毕竟前面的那个问题不出所料,应该指的是现代诗吧。
相信就现在的诗歌发展状况以及诗歌的传诵度来看,我想大家接触最多也最有同感的是朦胧诗和先锋诗。其中,朦胧诗是主体。这两类诗歌很多优秀的作品代表,例如北岛、顾城、海子、舒婷等。离我们近一点的还有木心老人、洛夫老人等。
我想大部分他们的诗,我们都读不懂。对,这里也包括我,虽然我也写诗。
他们诗歌的特点便决定我们很难懂,朦胧而模棱两可。这是其一。
其二是,他们的诗并非是写给我们看的,我们凭什么可以懂?这个是很关键的一点。
其三是年代隔阂。所谓烟花易冷,人事已分,定然是物是人非。有人说,他可以站在相同的地点睹物思人,还原现场。甚至有的人说可以隔空对唱,千古相逢……
然而即使如此,这三点阻挠了诗歌对我们的认可以及我们对诗歌的理解,但我们依然爱上了她,这是因为所有的诗歌、所有的有生命的事物,都免不了的一个词——情感,即情与感。
这个观点我曾经也提过:诗缘情。这个“情”,不是爱情,不止是爱情。因为诗歌定然也不会那么肤浅。
你爱上的不是诗,
而是感觉。
“我觉得那里面有自己相似的情绪……”这也就是所谓的共鸣了,或者说对号入座。不过,这并非一般的共鸣,因为不是简单地觉得这些诗或者诗中的某一句有道理,而是一种非理性的共鸣。似乎这么去解释颇有些不明了,我们以一首诗为例:
从前的日子变得慢
木心先生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
钥匙精美有样子
你锁了,人家就懂了
——《从前慢》
这首诗的传诵度很广,大概是从2014年中旬过后风靡于各种网站、空间、朋友圈等。我在2013年年末,第一看到这首诗的时候,初读一遍感觉一般,并无特别之处,也就放下了没再理。不过关于这首诗的故事还没有结束,在上班路上,我跟表哥提及了此诗,并进行了一番较深层次的探讨。探讨的正是最后三句。
探讨在最后,答案依旧模棱两可,甚至算不上是答案。早饭过后,此事便已烟消云散,我跟这首诗歌的缘分也就这般结束了。至于之后怎么流行起来,我不知道,亦与我无关。
对一首诗的态度,不痴迷,有的时候想去读懂,读懂了就是读懂了,读不懂便是读不懂,无需强求。同时,我对它亦无什么感情,不爱,不厌。
木心老先生是在2011年过世,表明这首诗至少是在2011年之前就已经产生。那为什么大家要到2014年才知道,并风靡?当然,出版时间是一方面的原因,而世人的艺术观念、价值观念则是其最根本的原因。此外,为什么大家喜欢上的是木心的这一首诗?而不是其他的?应该有很少人知道他的其他诗吧。
其实在木心先生的诗中,这一首诗并非是写得最好的一首。之前有在空间跟大家分享的木心先生《诗五首》当中的一首:
从前的人,多认真
认真勾引,认真失身
峰回路转地颓废
可以这么去讲,这一首就比《从前慢》更好,尽管都是写“从前”。不信,可细细去品味。此外,木心老先生的散文读起来比他的事更有味道,如果你有耐心去读,虽然我也读不懂。不信,可去网上搜来读。
大家之所以爱上的《从前慢》,而非从前快,大抵是觉得诗歌里面有写到自己想要或者想要表达的一种感觉。那种感觉,兴许就是怀旧,兴许就是从前没有珍惜,而现在逝去了,兴许就是这些事情也像是就那么一回事一样。其实,很多喜欢这首诗的都是年轻人,90后。他们大多一生都没有碰过邮件,一生都没有摸过马车,甚至一生都做不到只爱一个人……
就这样子,他们喜欢了这首诗。他们喜欢了一首描写着自己根本没见过的事物的事。但就是这样,他们觉得自己也有这个若有若无的情感在其中。所以,你敢说,你读懂了这首诗了吗?不敢说,只能揣测……
当然,以这首诗为例,并非是为了批评这首诗。全然无此。这诗不是一般人可以随随便就写出来的,我也做不到。只是依然让我感同身受的是:
诗人死了,似乎诗歌就出现在大家的面前。
似乎,只有诗人死了,诗人的诗才有了存在的意义。
似乎,诗人的死换来了诗歌的存在。
似乎,为了诗歌,诗人本就该死。
……
好像,似乎,我也将可能有这么一天。
抛却《从前慢》不谈,换其他的诗,同样如此。你似乎不相信。我就说到你信。
称之为感觉,可能有所贬谪诗歌在你心目中的神圣地位。那我就称之为灵魂上的交流、神交。因为也有很多诗歌并不是写怀旧、爱情什么的。例如:顾城,他写星星,写黑夜,写小草;海子写死亡,写麦地……有的人可能就是因为喜欢顾城写的小草,才喜欢上写关于小草的诗,才喜欢上写这诗的顾城,或者同样有着关于死亡的终极思考才喜欢上海子。
打柴人这一天
从热泪的树林
砍来树木,找到天梯
然后从天梯走回天堂
……
天空运送的 是一片废墟
我和太阳 在天空中运送
这壮观的 毁灭的 无人的废墟
……
我
从天空中站起来呼喊
又有谁在?
……
——海子《太阳》
所以,你爱上的不是诗,而是一种感觉。
你觉得必不可少的,也不是诗,而是诗中的某一种感觉。
关于这一点,你无须清晰地让自己明白。
诗歌既是寂寞的载体,
诗歌也本身是寂寞。
似乎细细想来,不该如此去给诗歌下定义。错了吗?无法断定,但它在我心目中是没有错的。就像寂寞这个词,世人认为它并非一个好词,可它并不坏。并且,这是个十分人性化的词,甚至是离人最近的词,而“孤独”,早已被一群非法之人仙化。这也是我不用“孤独”来代替“寂寞”的原因。
从读者的角度来说,有时候,你爱诗歌,并非是你读懂了它,而是它读懂了你。所以,诗歌是没人懂的,诗歌也是寂寞的。对于创作者来说,诗歌的身份又多了一重。因为创作者在大多数时候,也是读者。所以,诗歌不仅本身是寂寞,同时也在创作者创作它的时候,被赋予了寂寞,于是也就成为了寂寞的载体。
我曾经写过这样一首诗:
东边落日
天边挂着云霞
这方神秘的土地
是否遗落着
你沾满尘埃的羽毛
喝水的鸟呵
它渴了还是渴着
大地的雨水
它脏了还是脏着
远远地避开,这渴望
给造物主捎一封信
什么时候该出生
什么时候该死亡
——《生灵之困》
老师曾说,我们每个都在寂寞,一个人安静是寂寞,一群人喧闹也是寂寞。我想说的是,那些爱诗的人,便是选择了跟诗歌一起寂寞。
我把寂寞赋予在了它身上。然而令人遗憾的是,作为创作者,我却始终不明白为什么要把流动的情绪转移到不流动的死物上。
除上述之外,诗歌简短的特性也是被人广泛传诵和瞬时写作的重要原因。毕竟,大家熟知的、喜爱的无一例外都是短短几行之诗。而对于大诗、长诗,极少有人愿意去深究。这跟人的情绪有很大关系。情绪往往都是不经意间来临,不经意间走,停留的时间大都很短。用小说去表达,明显不理智。而用散文、日记等,似乎刚开写,情绪就已散落。所以,诗歌毋庸置疑地成为了极佳的承载情绪的载体。就像刷Zone、Weibo、WeChat……
诗无定性,本以纯情。
这是一年之前关于对诗歌的思考。
诗若定性,其诗非诗。
这是如今关于对诗歌的思考。
读不读得懂诗,爱不爱诗,已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需要它时,它恰好在。
那一刻,你的世界里,它是仅次于你的存在。
那一刻,它已经不再是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