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的某个瞬间,常常刻骨铭心。对于1993年5月5日的特大沙尘暴来说,是我难以忘怀的时刻。记得当时在笔记簿上留下了这样一句话:抓住了瞬间,便留住了历史。只是我不知道这场风,对于我意味着什么?对于阿拉善意味着什么?
93年5月5日下午五时左右。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时刻。 我们几个年轻教师,5月4日,从乌尼格图嘎查过完“五.四”青年节回来,同王以成校长及几个同事。在单身宿舍西墙边聊天,聊小伙儿姑娘们的恋爱,聊他们骑马射箭摔跤,聊他们喝酒跳舞打扑克,大家谈兴真浓。
忽然一个同事指着苏木的西边说,看——看看!我们寻声望去,遥远的天际,乌云蔽日,是风,是尘,是雨?一阵腥味从远处漂来,一堵百米高的蘑菇云,翻滚着,奔腾着,摧枯拉朽,咆哮如雷,张牙舞爪,滚滚而来,似要吞食整个世界。
同事们在惊愕中惊醒。快快!是黑风,关门关窗户,黑风,快!老师们纷纷跑回教室和宿舍,孩子们还在上自习。校长说,小汤老师,赶紧拿相机啊。我迅极跑回宿舍,拿了相机,顺着摇摆不定的梯子爬上了巴老师的屋顶。那远处的房子,在狂风里,就像风雨飘摇中的小舟,随时颠覆。我只匆匆拍了几张照片,快撤不下来了。
沙漠腹地的风暴毫无遮拦,黄沙借助着狂风,狂风承载着沙尘,飞沙走石,愈发疯狂。天与地连在一起,整个世界变的混沌,瞬间天昏地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人根本无法直立行走,我和段老师蹒跚着,溜着教室墙根,摸索着走进教室。
风似一个发疯的醉汉疯狂的挥着棍子,敲打着教室的玻璃,噼里啪啦。又似一头发怒的狮子呜呜的吼叫着,要掀去屋顶冲进教室。屋里一片漆黑,孩子们蜷缩着,哭喊着,聚在一起……
这场沙暴来的突然,刮的迅速,走的彻底。就像一场大扫除,席卷了我们整个哈什哈苏木,清晨起来,一片狼藉。柴垛、草垛、粪堆刮的七零八落,柴墙院墙刮的东倒西歪,杨树、榆树、柳树、沙枣树连根拔起,连腰折断。教室玻璃破了,墙皮掉了,屋顶露出檩子,椽子,芨芨编的席子,一片狰狞。牧民的骆驼被风埋了,水井被沙填了。巴彦淖尔一户牧人家几十只山羊刮到湖里淹死了。 我们的教室屋顶掀开的缝隙,把教室照的敞亮。校长无奈的说,去拍点照片往教育局报吧。
风过后,人们谈起沙暴,心有余悸。给学校种菜的张奶奶说,太厉害了,锅锅也,我们几十岁了,人老几辈子都没见过听过。有人说,那天早晨,邮政局老那丢的鸡在东沙窝里打鸣,找到后,公鸡在沙子里只露出个头。后来从新闻联播上了解到,这是我们国家百年未遇的特大沙尘暴。那时候,我才知道黑风叫沙尘暴,也恰在一瞬间,我拍了几组关于沙尘暴的照片。
半个多月,时任苏木副苏木达老包找我送照片。小汤,了不得了,不得了,这次你可出名了!我纳闷了,咋回事?老包告诉我。我的照片让行署抗震救灾送到自治区去了。
问及缘由,风刮到左旗时,快七点到下班时间了。盟电视台报社新闻部门的工作人员都下班了。当时有一个规定,下班期间不允许工作人员带摄像摄影器材。他们眼望着风从头上刮过,唏嘘不知,扼腕痛惜。只有公园门口照相的小伙儿和我一样幸运,而且沙漠里的沙尘暴照片更加惊心动魄。
风过后,全盟行署进行抗灾救灾。领导提出需要视频资料图片资料。但风过后,风的身影已经无影无踪。发动全盟媒体记者寻找图片资料无果,只有盟电视台摄像记者布鲁瓦另辟蹊径,在新华照相馆李总那找到我和公园门口小伙子的照片,翻拍送至行署。
94年初,协拍《阿拉善亲王》的老布让孟苏木达通知。要我到盟民政处领取稿费。我开票300元、上税8%。这是我第一次,也是至今为止唯一一次摄影稿费。我的海鸥牌相机285元,记忆犹新。
遗憾的是我的照片后来参展丢了,底片也遗失了。成为我生命中的遗憾。写到这里,顺便提醒家乡的朋友,哪位朋友见到了那张照片,顺便给我翻拍微信上发一下,我留个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