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过最骇人听闻的故事是什么?当是改变了你对这个世界的所有认知的故事了吧。
随后的很多天,我都把自己埋进了书本里,不敢让自己有半刻空闲,却还是会在走路回家的时候,在吃饭的时候,忍不住去想起那天母亲说的话,她的哭泣,她的无可奈何,我像一个罪犯一样的审视着自己曾经的劣行,为自己的无知感到耻辱,却依旧和村里的老人周旋,一如既往的慰问一如既往的摆上笑脸,扮演一个乖孩子的形象。
“小心球!”似乎是从天外传来的声音,轻轻从我的耳边掠过,然后一个球从我的头边擦过。这些,我都有些意识,但并不清晰,是同学刘锋跑过来捡球的时候把我拍回现实生活的。
“嘿,黎哥,就算喜欢学习,也不用体育课在这里看书呀!”我坐在篮球场边的花坛上,体育课老师不让呆教室,除非下雨天,才会给我们带几盘棋玩玩。对于一般男同学来说,凡是玩的,在哪都一样,很容易满足,但是对我来说玩棋太过简单,我似乎比一般同学都早的摸清了五子棋,军旗,跳棋的套路,看一眼中途的棋盘就知道了聪明人会有的结果。所以对于玩棋我的兴趣已经少了许多,可能也和高天走了有关,我所在的学校并没有特别天资卓越的学生,高天是我认为至少在这里的唯一的对手。所以在爸爸被捉之前,我几乎天天都盼着天晴,好在体育课的时候出去打球,但是那几个星期总是下雨,而现在,老天似乎很想逗逗我,我只想在教室好好复习的时候,突然又天晴了。于是我拿着作业跑到了篮球场边的花坛上去做。学校的规模很小,篮球场和操场连在一起,篮球场很小,也就两个篮球架,不过学校每个年级最多也就两个班,这个规模够同学玩耍的了。刘锋说着见我不理他,就晃了晃我,“黎哥,中邪了啊?”
我看向他:“我在想,你怎么打球的能打到这里来。”
“嘿!我勒个去,地方就这么大,你说呢?”刘锋不服,“你打得厉害行了吧?来,起来耍两个。”
“可是这厉害的人这两天只想做作业,都不理咱。”陈振宇从刘锋身后探出头来,百无聊赖道,“刘锋,咱们还是好好玩我们自己的球吧!”
“你们去吧。”我没有看陈振宇,就埋头在自己的书本里了。
“嘿,着了什么邪了这。”刘锋喃喃着就走了。班里的同学,绝大部分都还不知道我家里出了事了。
他们走了不久,晓真就坐在了我边上,伴随着的还有玉琳琅。
“哥,陈振宇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和你成为朋友的?”晓真不解地问。
“他怎样了?”
“班上女生都怕他。”
“那你怕他吗?”
“你别忘了,这段时间是谁把谁整哭了。”晓真刚转学过来的时候,老师把她和陈振宇安排成了同桌,那个时候基本上所有的女生都很担心她会不会受欺负,结果反倒是陈振宇总是被她给欺负了,玩棋玩不过她,衣服还被她扯破了。也不知道是遇上了天生的克星还是因为我而不想和她计较。
“对啊,你最厉害了,那还说他什么?”
“说性格,一点都不像。”
“那个和玉琳琅性格就像了啊?”我看看边上的玉琳琅,她也正好在看着我。
“这个东西嘛就很神奇了。”晓真咧开嘴来笑着说道,“反正是不是一类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我就觉得陈振宇他不配做我哥的朋友。”
从小我和陈振宇的差别就特别的大,两个偏向极端的人往往容易让人比较。陈振宇,他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奔腾在广阔的草原上,放荡不羁,野性难训。他玩过好多东西,花了许多不该花费的钱,惹了许多长辈的谩骂。而我从小就很乖,几乎没有引来过非议。可是我却羡慕陈振宇,非常非常的羡慕。羡慕他的洒脱,羡慕他能玩那么多东西,看过一般孩子看不到的世面,羡慕他过着我想过的生活。以前,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会是这样一个性格,总是不敢去争取自己喜欢的东西,把自己束缚在狭小的角落。直到现在,我知道了母亲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怀上的我,生下的我,我才真正的明白过来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早在母亲的肚子里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下来了。
有好一段时间没有和陈振宇好好玩了呢。上一次是多久以前呢?他应该也困惑吧?还是在自己的世界玩得开心,没有发现我的问题呢?如果就一直这样也挺好的,已经不算好朋友的关系了,却也不是敌视的人。毕竟,不管是不是陈振宇的爸爸告的我爸爸,真正撞人的就是我的爸爸,这是事实,我该怎么去责怪他?我没有这个权力。
让我没想到的是,最后把我们拉扯到一起的会是另一场意外。
“你们这怎么回事,我把我孙女放你们这里照顾一会,你们怎么就不理她了,那个时候还答应得好好的。”陈振宇的奶奶,是个嚼舌根的厉害角色,她带三岁半的小孙女来我家玩,看小孩子玩得开心,想着要做饭菜了,就把孩子放我们家让我们看护一下。但小女孩在奶奶走了不久后就囔囔着要回家,于是晓真便把人送到了家门口,听到里面有声音就自己走了。以为已经做得足够好了,毕竟,还亲自把人送到门口了。但是晓真走之前没有叫陈家里面的人出来接应孩子,晓真走后,女孩又跑了出去,一个不小心摔到了隔壁人家的水塘里,差点没了命。
“她自己跑来跑去能关我们的事吗?救起来孩子还不去赶快给她换衣服,反而过来兴师问罪,是看我们好欺负是吗?什么都往我们身上泼!”晓真不服气的回骂着。
“你们原先答应好了的,没做好事情差点害死了我家娃,我不找你还能找谁要理去?”老人家喊得特别大声,似乎整个村子都能听到她的回音。
“那我爸爸被警察捉去是不是也该找你们评评理?”晓真不服气的回怼着。对面的一家人都傻愣愣的看着,瞬间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晓真别说了。”我拉住她,原来她早就洞悉了一切,却还是强颜欢笑去照顾陈振宇的妹妹,还是装做没事人一样的扮演好陈振宇同桌的这个身份,也难怪,一向比较细心的她,为什么在要离开的时候都不叫下屋里的人来接应孩子,只是不想多一次接触罢了。
“我对这群人,可没有什么感情,他们自己要先来找麻烦的。”晓真毫不顾忌的说道。我看到对面的陈振宇,他的眼神在我和晓真之间飘忽了一会,表情越来越凝固,慢慢地变得僵硬了起来。
“林晓真,你这是什么意思?”陈振宇厉声道。
“我不过在说一个事实,是你爸爸向警察局报的案,我爸爸才会被捉,否则,他现在还好好的,我们一家人现在也都还好好的。”晓真盯着他的眼睛说。
“这种害别人的事我老公不会做的。”陈振宇妈妈向前说,“这是谁招的摇?”
为了抓到撞人的犯人,那死者的亲人不惜到当地电视台上放广告,谁举报谁有钱,就算那个死者死亡的当天是因为和儿女吵架所以一个人走在路边摇摇晃晃的难过,他们还是要拼命捉到那个犯人,那些广告的费用,给举报者的赏钱打官司的时候自然可以让犯人家来付,过两天就要打官司了,大人们讨论得很激烈,宁愿多花点钱,好让爸爸在里面呆的时间少点,虽然我们家也没有多少钱,许多的东西都那么的未知。唯一知道的,是那个举报者,他是匿名举报的,不为了钱,那会因为什么呢?是报复吗?爸爸为人老实,怎么惹来的仇家呢?我一直不知道,在很久以前,爸爸为陈振宇家盖过房子,可是他们家却一直拖欠工资,爸爸没怎么作为,就任由他们拖着,最后还是母亲去他们那边闹了一闹,邻居人知道了有这么回事,所以陈家就把工资给了我们,双方大人都没再主动和对方聊过天,一个隔阂就是那么多年过去了。
除了你们家,村里的其他人家要么没什么联系,要么都处得挺好的,还有谁会这么做???更何况,陈振宇也亲口说了,他爸爸看到过。
这场争端僵持了很久,晓真不肯让步,陈家人也同样不肯,特别是陈振宇,虽然,他从小和爸爸对着干,吵架,甚至和爸爸动手动脚,当着很多外人面也不肯退步,但是,不管怎么样,他是父亲,就会在心里有一个崇高的位置,不允许任何人污蔑。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场争端中最木讷的一个人。静静的看着他们,用自己的立场看这么一件事,为自己重视的人而搏斗。那么我重视的人呢?我似乎更重视道理,可是有些道理本身就是讲不清的,就算讲的清,事实已经在眼前了,有什么用呢?我不记得这场争端是怎么结束的了,只知道越是骂到最后,不管是晓真还是陈振宇都越是心酸罢了。
“你还把我当兄弟吗?”陈振宇带妹妹回去的时候冷冷的留下最后一句话,“也是,我又不是高天。”
几天后,我和晓真去了趟法院,向学校请了一天假,也还是没有看到爸爸一眼。他们把未成年人关在了大门外,而我们故意穿得衣衫褴褛,不过是想让受害人家属多可怜我们一点罢了。
回到学校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了我们爸爸进牢的事情了,刘锋拍拍我的肩膀想说什么却都咽回了肚子里去了,我知道是谁透露的消息,但是我却找不到理由去为自己报复一下。有时候我会想,是不是我和晓真在娘胎里的时候就交换了性别,所以我会更加的优柔寡断,而她在特殊时期就能表现出特别的果断,比如,她上一秒的安静和下一秒的爆发,对上陈振宇眼神里的敌视,并且开展起了前所未有的大战,最后的结局是老师临时调了位置换了同桌。
“从此以后,你的事情和我再也没有关系。”不再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