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油在小时候是及其常见的食用油,在川渝一带,主要的食用油就是猪油和菜籽油,基本能占到50%的比例。但在如今的社会,猪油几乎已经从我们的餐桌消失,这经历了什么?
本来这只是一个生活感慨,但对于这一现象进入深入查询和思考以后,我们可以看到产业中各主体在其中起到的重要作用,并且是及不光彩的作用。
有两个事例,让我印象深刻:
其一:四乙基铅一度广泛使用作为添加剂在汽油,以提高燃料的辛烷值,以防止发动机内发生爆震,从而能够使用更高的压缩比率,藉以提高汽车发动机效率和功率。但由于其本身的毒性和所产生的铅随着汽车尾气进行全球污染对环境和人类健康时巨大的威胁。当科学遇上资本以后,它的发明者米基利的人品却难以恭维,为了打消公众的疑虑,在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把四乙基铅倒在手上,又用鼻子闻了一分钟,假装若无其事,结果事后他在家休养了一年才恢复。最终获得了“历史上杀戮最多的个体”的称号。
表面上,是科学家的人品出了问题,实际上是背后的产业资本为了利益的不择手段。
其二:对于到底是糖、脂肪、蛋白质等造成了人体肥胖、心脏病等,曾经脂肪默默的背锅。上世纪五十年代,美国冠心病患者的死亡率升高,公众对冠心病的关注度逐渐增加,科学界也开始研究引发冠心病的风险因素。早期的研究认为,两个因素的嫌疑最大:糖和脂肪。这一观点和今天的认识非常接近。然而制糖产业却利用财力,打压关于前者的研究,而支持后者的研究。造成现在绝大多数仍然认为脂肪是黑手,而对糖却忽视。
糖在整个人类历史绝大多数时间都是稀缺品,而在短短时间内,人体的糖分摄入量以数百倍的增加,代谢机制一直处于超负荷状态。但目前我们仍然在大量摄入糖。
产业和产业之间的利益竞争,同样也会极度扭曲正确的科学结果。
那对于猪油如何消失于餐桌,我们可以深入剖析其中的缘由、过程和未来可做的破局。这不只是关联于健康,同样关联与中国的战略安全。
对于食用油行业来讲,产业链主要分为上游原料、中游生产、下游消费。而从产业集中度上,当时在中国猪油等动物油基本处于各家各户自采自加工的状态,是完全分散的市场,花生油、大豆油等植物油基本处于大部分企业生产、小部分送料加工的状态,并且已经形成了生产、分销、消费的链条。而在国外,早就形成ABCD四大粮商的寡头市场体系。从一开始,这就是一边倒的战争。
第一阶段:对于产业资本来说,当时的中国,猪油的使用和消费已经数千年,是根深蒂固的,并且具备解毒等功效,要想改变产业结构必须从大众的观念入手。
广告中猪油产生的烟雾、植物油使用时的清新,那似乎产生的高贵和地位的提升,饱和脂肪酸与不饱和脂肪酸、氢键与范德华力等等科普与伪科普开始泛滥。
对于当时的中国,深埋于内心的自卑使得认为国外的就是好的,外国的月亮比中国圆,外国传来的观念就是对的。这种思潮加上刻意的广告传播、以科学为名义的软文推送,使得公众的观念开始改变。(当时的普通大众哪里见过软文推送?哪里看得透背后的逻辑?哪里知道资本为了利益什么都可以卖?就算是现在,很多人同样认为网络上查来的就是对的,媒体传播的新闻就是真实的,各种知道百科就是客观的)
媒体在其中角色是不光彩的,作为一个最重要的流量入口,深刻影响大众的想法和行动,却被动或主动的被利益裹挟。这不是当时的特有现象,这种现象绵延不绝。
在自卑的年代,从众心理有着强传播效应,这种效应的引爆点形成后,后期就是顺流而下,使得猪油的食用市场快速被植物油占领。需求的问题被解决,然后就是向产业链中上游迈进。
第二阶段:一方面在需求的旺盛增长下,国内的榨油行业快速发展,全国有数百家日加工能力在千吨以上的榨油企业,产业规模不断扩大,各地都在大干快上。另一方面ABCD在全球打着帮扶农业的旗号,在巴西、阿根廷等地方推广转基因大豆。
一直到20世纪20年代,对于“大豆”这种作物,美国的农场主都及其陌生,即使有所耳闻,也是不屑一顾的宣称它永远不能成为一种经济作物或粮食作物。1929年,满怀“朝圣心态”的摩尔斯终于登上了中国的土地,在之后的三年间,他踏遍了中国的东北及华北地区,在采集了多达4451份不同品种的大豆样本以及在中国豆农毫无保留的种植经验传授之后,他带着足足60多箱资料,返回了美国!摩尔斯的努力得到了美国农场主的认可,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美国的大豆产量就超过了日本、1931年又超过了韩国、到了1942年,甚至完成了对中国的赶超!美国依靠着旗下数以百计的大豆学家不懈研究,不仅顺利解决了大豆除臭和保存的难题,在生产环节的出油率上,也比当年中国大豆,高了整整3个百分点!科技的进步让美国人吃到了甜头,在传统生物育种逐渐步入瓶颈的时候,以基因改造为手段的“特种高产大豆”,震撼问世....。自此,在世界范围内从种子到成品的保存,美国大豆地位再也难以撼动。
这个过程整整延续了将近百年,只要中国市场选择了大豆油和养殖行业所需的豆粕,我们的上游就被捏住。他们所需要的就是最好的时机。
第三阶段:就是中美大豆战争。在这场战争中,中国的大豆产业被打败,需求大部分进口,中国的榨油产业惨败,大部分被并购,对于大豆、豆油等需求安全和价格管理,中国先输后赢。
1994年以前,中国的大豆是基本自足的还少量出口,之后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尤其对肉类的需求增加,中国开始成为纯进口大豆国家。到2011年,中国75%的大豆需要进口。
既然中国75%的大豆需要进口,ABCD当然不甘心卖低价,同时他们更希望控制中国的大豆压榨市场,把整个供应链都掌握在他们手中。于是本世纪初,他们开始行动了。当中国企业还在进行供需的初级采购操作时,却面对美国的资本+期货+金融的全方面竞争。2001~2004年,因为炒作中国需求,期货市场价格猛涨导致东北豆农大量扩种,国内压榨能力也大幅增加。然后从2004年4月,国内外大豆价格暴跌,拦腰跌去一半还多,很多豆农巨亏。而国内的压榨企业,由于居额亏损倒闭,外资乘机低价收购布局,基本上控制了中国的压榨行业。可以说这次大豆战争,中国输了,而且输得很彻底。不过也警醒了中国,在随后而来的更大规模对撼中,中国有了经验。
外国资本控制了中国的压制市场,当然要追逐最大的利润。于是从2006年开始,又一波更大的上涨开始了。在2008年3月,中国采用行政干预的方式,限制企业对食用油的涨价幅度,同时安排中储粮和中粮等国企入市,采用小包装食用油定点供应。豆油价格暴跌,很多哄抬价格和搞囤积的商家血本无归。从08年起,对于豆油,采取了收储制度,作为一个重要的蓄水池,进行价格平抑。那就是:既然国产的大豆不可能满足需求,我就靠巨量的储备来稳定市场价格。价格太低时,我收购,价格太高时我抛储。当中国的大豆储备达到半年甚至一年的消耗量时,没人敢去炒。
中国的收储制度在众多的大宗商品中实现了战略被动局面下的战术主动。
在此之后,行业格局没有大的改变,直到2018年,大豆再一次成为焦点。中国减少了从美国进口大豆,从巴西、阿根廷、俄罗斯等增加进口,扩大国内生产。并且由于全球战略和贸易纷争,全球化大分工已经不能单纯从经济上考虑,战略安全成为超越产业链的考虑项。
可以看到,目前中国的战略谋划已经起到了部分作用,但如果局限于大豆一城一池,仍然不够。转基因大豆在食用油中已经成为难以回避的风险,要想降低健康风险和保障国家战略安全,就需要:
一、从需求入手,重塑猪油等动物油的公正形象,将其从妖魔化中解脱,这需要国家的引导和媒体的宣传。从近几年起,国外已经在对猪油等进行反思,我们不能再次落后。
二、建立动物油的完整食用产业链有着深刻的战略谋划。我们不需要将其美化,这是中国食用油行业的一次风口和机会,因为我们有数千年的食用经验、传统的医学和药用研究和全国乃至全球的广大市场。
三、培育优品并提升大豆的产量。培育品种,提升产量和出油率;无论是国内种植还是国外合作种植,降低对单一来源的风险,特别是转基因的风险。由于大豆进口牵扯到食用油和养殖两个市场,需要的是长期战略的执行。
为了国家安全和身体健康,我们可以经常熬点猪油炒菜,这充满了回忆,也充满了情趣,还充满了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