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没有你想象的苦涩

家教结束的时候,已经十点了。

容清送我下楼,我站在门口的台阶上,拦住他,让他不要送了。

他低着头沉默着,我以为他同意了。就和他挥挥手,转身走了。可没走几步,就发现他跟在身后。

我叹了口气,转身看他,他立马扭头看向别处,只留一点余光,偷偷瞄着我。

“你明天还要上课,早点休息。对你来说,现在时间是最宝贵的。”

“要不了多长时间的。”他个子高,大概1.8多,所以在我面前,总是低着头。我常常看不见他的表情,可也摸得准他的情绪。也知道如果再拒绝,他可能会生气的。

于是,心里暗暗决定以后还是叫出租车吧。

这边的绿化很好,空气也很好。夜晚很安静,微风习习,送来一阵阵洋槐花的清甜。昏黄的灯光,有一种朦胧婉约的美感。我们俩并排走着,三言两语,大部分是我问他答,却也不觉得尴尬。是正正好好的舒心。

容清话不多,我原以为是跟我不熟,没话说。后来,他母亲有一次提起,说他人太闷,学校里朋友也少。甚至怀疑是不是自闭症。带他去看心理医生,医生却说没有多大问题,让父母多陪陪他。

父母知道后也就放心了,可也没有抽出时间陪他,倒是告诉我,让我多照看照看。

可我本身,也不是个多话的人。但不是没得选择么。

一开始,我总是装作随意但非常刻意地找话题和他聊,慢慢地就放弃了。因为我明白了,他不是没话说,而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对于望子成龙却又不肯花时间好好培养的父母,他无奈,可也改变不了现状。至于身边只知道发奋读书的同学们,性格早熟的他更是说不了什么。而我,终究不过,一周来个三四次,总共加起来还没有半天多。

有时候,我觉得,他全部的压力和烦躁,都发泄在篮球上了。

因为我知道,那种无法倾述、也没人听你述说,只好紧紧地憋着,牢牢地压抑在心底的感觉。我也知道,憋得时间长了,你也学不会游泳,反而压得太重了,溺死了。

所以,我不会阻止他去打比赛。即使还有三四个月,他就要高考了。

我坐上公交车后,向他挥了挥手。他转身走了。我伸出头,看着他的背影,是夜色也掩盖不了的孤单寂寥。

后来,我才明白,在我眼里,他是送我离开;在他眼里,我是陪着他走一段路。

回到寝室已经快11点了,大姐李锐正坐在床上,和我打了招呼后,继续看书了。我洗过澡,看她还没睡,问她,有没有和二姐打电话。

得知二姐还好,倒床就睡了。

第二天,周五。我和大姐,拿着水杯准备去图书馆。A大是在市区,但建校时间久远,占地面积大,整个校区几乎被高大乔木所覆盖,平时安静极了。但每个周五气氛明显活泼了许多,在路上,就总是听见不少人讨论周末去哪玩,这怎么玩的计划。

我无意中瞥见大姐的神色微动,果然,不一会听见她说,“最近天气很挺好的,出去玩玩,也不错。”

“是挺好的,可以去爬爬山。”我笑着道。

“你周末有空吗,我们一起去,A市不是有个大青山么。”看来真的是天气明媚,一向心无旁骛的大姐,也想散散心。

“好啊,那就周日去吧。”

到了图书馆,找了个位置后,随手捞一本书就看了起来。而大姐呢,面前铺满了专业书和笔记本。我来图书馆完全是打磨时间,而她是好好学习。她有时会恨铁不成钢地开导我,别老看一些乱七八糟的书,说就算没有兴趣,为了以后的发展也要了解了解。我没告诉她,我并不是对哲学没兴趣,有时候我反而觉得那些枯燥无味的专业书读起来挺耐人寻味的,我只是对未来的发展不感兴趣。

因为晚上还有家教,所以早早地就离开,去吃晚饭了。

在公交车上备课的时候,感觉到了手机的震动。我看了一眼,是串号码,但我知道是谁。这个点她来找我,无非是招呼我去哪玩。

果然,电话一通,最先入耳的是玻璃杯相互碰撞的清脆声,看来是一群人正在推杯换盏,酒至半酣。这个时候,能想起来的都是可以“助兴的节目”,所以才打给了我。

过了一会,才听见对方甜甜地说,“阿远,过来玩啊。”

“好啊,等会我就过去。”

“嗯嗯,那我们等你啊。”

挂断电话后,继续备课。我是不会过去的,而他们也不会等我,他们不需要我的约定,这对我对他们来说,都是一个小插曲。既然是插曲,一会就忘了。

我是这样想的。

所以,还是像昨天一样,我在书桌边正在看一本叫《触不可及》的书,容清在对面做试题。过了一会,我下楼去厨房,切了点橙子苹果,容清见我端着水果,立刻接了过去,还小声的说了句谢谢。

刚坐下去,就听见,容清对我说,“程远老师,你的手机刚刚亮了,估计是有人找你。”

我疑惑地拿过手机,看了下,顿时站了起来,手里的书也被我扔了出去。

容清被我惊慌失措的样子吓了一跳,直愣愣地看着我。

我连忙安抚他,“没事没事,你接着做题,我出去回个电话。”

说是回电话,但是迟迟没有打出去。只抬眼看着高高悬着的明月,又想起了古代神话故事里那个住着美貌惊人的嫦娥仙子的广寒宫,就光是想想,我就仿佛身临其境般冷得发抖。于是,我裹了裹身上的大衣,还是按了拨通。

电话是隔了好久才接的,对方是个不熟悉的声音,应该是个男生,可能没多大,脆生生的在那边说,“喂,你好,顾总去洗手间了,有事要转达吗?”

“没什么事,就是问问你们现在在哪呢?”

对方以为我要过去,把详细的地址告诉我,“我们在清风斋三楼的12号包间里。”

“你们多少人啊?喝酒了吗?”我接着问道。

“我们差不多十个人,喝酒了。”

“是自己开车过去的吗?”

“不全是,有司机。”

“吃完饭,还有节目吗”

“刚刚有人说,要去唱歌。”

“嗯,那好,我不到扰你了,你接着玩。”还好还好,躲过一劫。

我远在他方,并没有看到,在得知以上对话内容后,顾念远变得铁青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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