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掉灯光,我斜躺在黑夜里。人群熙攘,白昼喧嚣而刺眼。终于,可以拾起片刻的安静。久违地,被名为此处的生活放逐了的,安静。好像灵魂,可以片刻出窍。夜啊,请你默默无声;人们啊,请你别再喋喋不休;心啊,请你慢下你的步子。
我祈祷,听见远方的海浪声,就是月圆之夜那肆意的怒吼,那席卷沙滩的海浪声。我想听见、想拥抱牧羊少年哼的那首流浪的歌。我想被人群和城市遗忘,走到没有故事的山顶,仰望一片璀璨的星空。我想梦回撒哈拉,任黄沙吹皱面庞与裙摆。我想走进仓央嘉措的诗里,转山转水转佛塔,只为遇见一个心爱的姑娘,或是祈祷一世的轮回。哭,就撕心裂肺的哭;笑,就仰天大笑出门去。
我期待,别处,生活,谱一曲自己的诗歌。我期待,在自己的诗歌里遇见永恒。可我只是皱眉,我为所无法遇见的永恒痛哭。
从张若虚的江月至苏子的“逝者如斯”都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宇宙天地之间,自然与诗人的对语中,有一刹那,我仿佛瞥见永恒的影子。不过永恒与诗人,终是五百次的回眸也换不来的擦肩而过罢了。
此刻夜如此静,好像伤心的要滴出水来。被禁锢的小兽持久地沉默着,我从来没有真正拥有远方,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我只是芸芸众生,微不足道的那一个。北岛说,生活,网;我说,生活,墙。可我从未真正预知过边界。
就像雅各一早醒来不见拉结,只见利亚。生活,处处是网,是墙,是触不到的远方,是实现不了的梦想,是无法兑现的诺言,和一张沉默的空头支票。或挣扎,或叫嚣,或沉默,或叹息,我们都越陷越深。人生又何处不围城?自以为是地,以为那座明媚的城市,以为那个丁香般的姑娘,以为“一日看尽长安花”是我们最深的救赎与满足。哪知日光之下,都是捕风,都是虚空。所有的遇见,都是抓在拳头里的沙子,越漏越快;所有的美好,都不会是初见的模样,越撕越痛。
陌生人啊,请告诉我,你可曾遇见永恒?你可曾走出围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