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亲爱的,你过得怎么样?没我的日子,你别来无恙。依然亲爱的,我没让你失望,让我亲一亲,像过去一样…”张惠妹的《我最亲爱的》总是让我想哭。
我的朋友总说我有故事,我从未告诉他们。这首歌总是让我想起我最亲的人,那个对我要求严格,人又严肃的爷爷。
我的爷爷在他那个时代是一个知识分子,文化水平算是高的,他没有选择教书育人,而是在我们村里担任起了支部书记带领村民脱贫致富。他写得一手好硬笔,我爸、我的硬笔也不错。
从我记事起,我印象中的他就是严肃的。没错,我害怕他。小时候很害怕考试,每次考试得了第二名都会被他教训,而我又常常拿第二名,自然也常常被训斥。我想他对我的成绩要求这么高,一定是他有一颗虚荣心,他不想在外面被人看不起与嘲笑。在他严格的要求下,我小升初得了全镇第一名,被县里最好的中学录取。那时候父母没什么钱,也都在外地打工,面对传说中4000的学费,不想让我去那个中学念书,为此我哭了很久。而收入不高的他狠狠地训斥了我父母,说他供我上学。我运气真好,那年学费不用4000,980元就够了,我把这个数字记得清清楚楚,想着日后一定要好好念书。
也是在那个暑假,我生了一场大病。我每天流鼻血,止不住地流。能把一盆水染得血红血红的,他常常背着我从村里走到镇上去找医生。那个暑假,我打了这辈子打过的最多的点滴与针,吃了这辈子吃过的最多的中药与西药。好在结果止住了鼻血,去县里上中学的时候,面黄肌瘦。
上了中学,我回家的次数变少了,一年大概只有国庆以及寒暑假才能回家,他也不常常来看我。到了新的环境,我需要一定的适应时间,我初一上学期成绩特别不理想。数学150的满分,我只能拿92分。开家长会的时候,他来了。他坐在教室里面开家长会,我在外面走廊上悄悄掉眼泪,一方面所有的同学都是父母来开家长会,我只有我爷爷;另一方面,我真的觉得我的成绩不能面对他,我愧疚。会后他没有找老师说话,也没有向老师询问我的情况,面无表情地带着我走了。当然,我还是被训斥了。
从那以后,初中我基本都会保持一个前五名的状态。
高中,他比我更紧张,更重视,也更支持我。我们好像都开始学会表达感情了,我觉得高考不理想,想复读。他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我的人。
而我,也确实让他失望了。没能去他期望的北大清华,也是我这辈子对他的亏欠。我无数次想,如果我当时再仔细一点,或许结果就不一样了,愧疚就会更少一点了。
大学,我在异地。每周给他打电话都是平常不过了的问候,他退休之后就喜欢找人打麻将,打扑克,也算是老年活动了。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他那内风湿关节炎变得那么严重了,他不能打麻将打扑克了,他不能走路了,他不能吃饭了,他不能翻身了,他不能说话了,他不能呼吸了。
2015年那个端午节前一周,我明明还给他打通电话了呢?我们还通了话,虽然电话那头的声音很难受,但还是来得及啊。一周过后,怎么我姑姑就给我打电话叫我回去了呢?连夜赶不回,我买了第二天最早的那一班车,我回去了。在路上想着肯定都是他们在开玩笑吧,都不是真的,他还是好好的。在转角处,我听见了哀乐,我心里的那根弦崩了。我跪在棺木面前哭了,看着奶奶也哭了。那些他来不及照顾的人,都得我来照顾了。我守了他两夜,在心里跟你说了好多话。真奇怪,我平时夜里起床上厕所都害怕,那些晚上我一点都不怕。我看见那长明灯一直燃烧着,那他呢?直到入土,我终于看不到他了,连手机里的照片都没有一张。还好,我小时候拍的照片很多,还能常常怀念。
他走后一段时间,我都不会去接受这个事实。我想我不给他打电话,他肯定还是在的,只是没有没有听见他的声音而已。而后来,我接受了。
他是不在了。不在了也好,就没有那么多痛苦了。不是说了那边是极乐世界吗?肯定比这俗世好啊。
我大学毕业,找了工作,收入不高不低,发展不上不下。现在的我是一个平庸得不能更平庸的人,与他的殷切期望,我差得太远太远了。
也是每每听到“我最亲爱的,我没让你失望。”这句歌词的时候,我都在想,要是他健在,肯定对我特别失望吧?肯定特别想骂我吧,肯定也特别希望我变得更优秀吧?
但是,我最亲爱的,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