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凌晨五点,下了大半夜的雨已经渐渐停了。此时正是八月,虽然立秋已过,但恼人的“秋老虎”却让天气更加闷热。除去一些不得不早起的人外,大部分人在这个点还躲在空调房里做着各自的梦。这时,一辆白色的丰田凯美瑞悄悄驶进了陈安县梅山镇附近的一处盘山公路上。驾车的是个三十岁模样的男人,虽然由于路面湿滑,他的车速并不快,但从脸上的神情可以看出,他内心的焦躁与不安。二十分钟后,梅山县与临县的交界碑出现在男人的视野内,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男人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也随之放松下来。但就在这时,放在副驾上的手机突然响起,男人看了一眼,拿起按下了接听键,一个尖利的声音在耳边突然响起......
一个小时后,男人的尸体被人在山崖下发现。警方勘探了现场后认定,这起事故主要是由于山路陡峭、下雨路滑造成的刹车不及时,男人的死亡纯属意外。
01
村里人都说,自从女儿小枝失踪,陈同禾的魂就丢了。这一丢,就是十七年。
事情还要回到1998年。那一年,眼看着同村人一个个住进了二层小楼,自己一家四口还挤在两间瓦房里,已经34岁的老实人陈同禾决定豁出去好好拼一次。在和妻子美霞简单商量了之后,他用借来的五万块钱在村里承包了30亩地,干起了大棚蔬菜种植。
这个举动,对于贫困已久的陈同禾夫妻而言,算得上孤注一掷了。为了有个好收成,他们把全部心思都放在这30亩地上了。拔草、施肥、检查病虫害......每一步他们都亲力亲为,不敢有一点差池。最忙的时候,他们在地头搭了一个简易小屋,一天24小时守在地里,连年迈的双亲都过来帮忙。还好,土地对于尽心侍奉它的人总是仁慈的。三年后,当时间变成2001年,陈家的二层小楼已经盖起来了。
更令村民们羡慕的是,陈同禾夫妇育有一子一女,恰巧凑成了一个“好”字。陈同禾的儿子叫陈利,15岁,在梅山中学上初二,他们的女儿叫小枝,待过了九月就满4岁了。
对于这样的生活,陈同禾是心满意足的,但这并不意味着一切都完美无缺,他也有他的心病——处在青春期的儿子就是他最大的心病。
陈同禾和美霞都是本本份份的庄稼人,性格忠厚老实,但是他们的儿子却一点都不像他们。陈利性子野,小时候调皮捣蛋的事情没少干,为此陈同禾两口子没少打他。不过说实话,那时候的陈同禾并没有觉得儿子有什么问题,相反,他认为小孩子还是要调皮一点的好,如果儿子像他一样老实,他反而会为此担忧。
陈利11岁那年,美霞怀孕生下了小枝。也许是因为美霞年纪大的缘故,小枝一出生就体弱多病,陈同禾和美霞就把大部分精力都花在了照顾女儿上。后来搞蔬菜大棚,两口子对陈利的管教也放松了很多。
陈利上初中后,选择了住校,一周回家一次。每次回家除了要钱时现个身,大部分时间都不知影踪。直到有一次学校老师打来电话,陈同禾才知道儿子已经三天没去上学了。最后他是在镇上的游戏厅找到陈利的,当时陈利正在屏幕前奋力厮杀,丝毫没发现父亲已经在自己身后足足站了十分钟。那天,陈同禾打了陈利,当着许多人的面,对儿子下了有史以来最重的一次手。
陈利当时反应很激烈,哭的歇斯底里。有几次,他扬起自己的拳头,试图去反抗自己的父亲,但是忍住了。其实他在意的并不是父亲打自己,而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打,让他觉得很丢脸。
陈同禾亲自把儿子送到学校,临走时警告他说,如果发现他再打游戏,就打断他的腿。陈同禾觉得他的做法起效了,因为之后的几个周末,陈利都老老实实呆在家里,有时候他们忙,陈利还主动承担起了照顾小枝的责任。
虽然陈利总是让陈同禾夫妻头疼,但是小枝特别喜欢这个哥哥,走哪跟哪,俨然一个小跟屁虫。陈利也特别懂得逗妹妹开心,有时候一个鬼脸,就能让小枝笑的花枝乱颤。只是上初中以后,陈利在家的时间少了,偶尔回家,也总嫌小枝碍事,不想带她玩。现在好了,陈利收了性子,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以前。
如果不是偷钱事件发生的话。
02
每年七八月份,都是陈同禾和美霞两口子最忙的时候,2001年也不例外。
那一年,他们种的葡萄收成不错,附近不少卖水果的小商贩都在他们这里采摘批发。为了扩大销路,美霞自己甚至在路边卖起了葡萄。以往这时,陈同禾的父母都来帮忙,但今年因为其他几个兄弟觉得父母偏心,闹过几次,加上父母年纪大了,身体不好,陈同禾就没再让他们帮忙。美霞的父母因为要带孙子也来不了,所以那一年的他们就显得格外繁忙。
整个七月,陈同禾和美霞都守在大棚里。有时候他们会把小枝带在身边,小枝很乖,看到陈同禾脸上的汗珠,会想拿毛巾帮他擦掉。有时候他们就把小枝放到父母那,因为不想小枝跟着他们在地里一起受罪。
至于陈利,他们在家里放了足够的钱,让他照顾自己。隔三差五,陈同禾或者美霞会回去一次,看看儿子在家是不是老实,是在做暑假作业还是在看电视。在他们村,大人忙起来都是这样对孩子的,所以他们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可。
陈利的表现很好,虽然还是一如既往不爱做作业,但是大部分时间都还是在家的。所以,当陈同禾发现自己放在衣柜里的五千块钱不见了的时候,并没有第一时间怀疑陈利。
他一开始以为自己放错位置了,但和美霞两人把家内外翻了几遍也没有找到。后来,他怀疑家里进了小偷,就把陈利拉来问他最近家里有没有来过什么人。陈利支支吾吾,一会说没人来过,一会又说不知道,因为他和小伙伴当天出去玩了。
陈利的反应让他觉得很可疑。他随手拿起门后的扫帚,还没刚举起来,陈利就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招了。原来陈利很聪明,他已经掌握了父母回家的规律,每次父母一走,他就跟着出门。他不仅在镇上打游戏,玩老虎机,还认识了一帮“志同道合”的人,交了一个比他大十几岁的女朋友。这些人知道陈利的父母搞蔬菜大棚赚了点钱,就整天嚷嚷着让陈利拿出来“借”他们点花花。说的多了,陈利就上心了。为了彰显自己对兄弟的义气和对女朋友的爱,陈利找到了父母藏钱的地方,拿出五千块钱,带着一帮人在县城吃吃喝喝、赌博打游戏,挥霍了好几天。陈同禾不知道那一天是怎么结束的,印象里只记得扫帚打断的声音以及妻子美霞无声地抽泣。
事后,他逼问儿子他那些“同伙”的下落,但陈利即使被打得皮开肉绽,也不松口。你对外人倒是很讲义气,陈同禾当时恨恨地想。
为了惩罚儿子,陈同禾将儿子锁在了家里。不忙的时候他就整天在家守着,让儿子一步不离自己的视线。忙的话,就每天回家看一次,不定时抽查。这是个笨办法,但这也是身为农民的陈同禾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转眼进入八月,接连几天的大雨让陈同禾的大棚遭了殃。为了减少损失,他和美霞又搬到了大棚里去住。本来陈同禾想把小枝交给父母带几天,但正巧那几天父亲的风湿犯了,加上小枝吵着要跟哥哥,陈同禾就把小枝留在了家里。当时他还不知道,这会是个让他后悔终生的决定。
小枝丢了。
03
那是陈同禾下地的第二天。那天下午,当他回家拿东西的时候,发现家里空无一人,一扇窗户外的铁丝被弄断了,正好能容一人进出。“这个臭小子!”陈同禾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他骑上自行车,不出所料,很快就在镇上的游戏厅里找到了正在打游戏的陈利。
两人回到家后,陈同禾少不了对陈利一顿打。但打着打着,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妹呢?”
陈利仿佛被击中一般,呆呆地站着不说话。以往陈同禾打他,他会大哭、会咒骂、会挥拳,但这次统统没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陈同禾的心头。“你妹呢?”他又厉声问了一遍。
“我不知道。”陈利说。
“不知道?”陈同禾像抓一只小鸡那样一把抓住陈利:“你带的你妹,你会不知道?”
“你们走后,我撬开窗户就出去了,我把小枝丢了......”陈利说着,泣不成声。
听到儿子这么说,陈同禾瘫坐在地上。小枝丢了,他的小枝丢了?他大脑一片空白,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一个激灵闪过,陈同禾操起地上的木棍就朝陈利打去:“我让你说瞎话,窗户这么高,你妹妹根本爬不出去!”
陈利一边哭喊,一边闪躲:“我没有说谎,妹妹就是丢了!”
“我让你不说实话!”陈同禾朝死里打去,一下接着一下,眼里露出凶狠的光。
不知过了多久,被打的皮开肉绽的陈利受不了了,他跪在地上抱住陈同禾的大腿:“爸,你别打了,再打我就活不了了。”
“那你到底说不说?”陈同禾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我说!”陈利大吼一声,而后看着陈同禾幽幽地说:“小枝死了。”
陈同禾是在院子后面的麦剁里见到女儿小枝的。三岁多的小枝穿着白色短褂和一条粉色的裤子,被草草掩埋在一堆麦草中间。
如果不是看到麦垛中渗出的殷殷血迹,陈同禾简直以为小枝睡着了。他不记得自己是怎样把小枝抱进房间的,只记得自己抱着她在床上坐了很久。
陈利告诉陈同禾,当他撬开窗户想跑出去时,小枝拽着他也想一起出去,却不小心摔了下来。陈同禾让陈利不要说话,良久,当夜色笼罩大地时,陈同禾将小枝连同沾血的麦草放进装肥料的袋子里,悄悄埋在了自家大棚地东头的一棵老柳树下。
临走前,他让陈利记着:小枝确实是丢了。
因为只有丢了,他才能保住这个家。
两天后,陈同禾走进镇派出所,告诉值班民警,自己三岁多的女儿丢了。
这一丢,就是十七年。
这十七年间,陈同禾的父母相继去世,美霞也在多年的抑郁寡欢之下因病离世,死时口中念着的是小枝的名字。
而陈利,初三毕业后就辍学离开了家,后来成家立业,在社会上混的风生水起。十七年来,他很少回家,但每月都会按时给陈同禾寄一笔钱。这些钱陈同禾一分未动,全部捐给了儿童慈善机构。
而陈同禾依然干着他的蔬菜大棚。自美霞去世后,他把就包的地都还给了别人,只留下自己的五亩地,每天早出晚归,勤勤恳恳。虽然陈同禾看上去依然活的很努力,但他知道,自己身上的那股“劲”没了,用村里一些老人的话说,就是“魂掉了
”。
04
陈同禾没想到,自己的魂还有找回来的一天。
那是十天前,多年没回过家的陈利突然回来了。
当时已是傍晚,陈同禾正在自家地头边的那棵老柳树下打盹,同村的老李跑过来找他,说他儿子回来了,让他赶紧回去。“开了个轿子,可出息了。”老李说,带着羡慕的神情。
陈同禾不敢置信地跟着老李回到家,发现自家院子里已经为了好多人。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微笑着给村民们递烟送糖,热情地打着招呼。看到陈同禾进来,他拨开人群,大声喊了一声“爸”。
陈同禾恍然认识到,眼前这个略微发福的男人,是他的儿子陈利。对了,自己也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
陈同禾呆呆地点着头,对眼前的场景还不是很适应。很快,得到好处的村民便识趣地散去,留下熟悉又陌生的父子俩。
“回来啦?”陈同禾问。
“嗯,回来了。”陈利说。
“还知道回来就好。”陈同禾说着,向门外走去。
“爸!”陈利想说点什么,但陈同禾打断了他:“你在这坐一会,我去买点菜。”
“爸,这么多年了......”没等陈利说完,陈同禾就匆匆离开了家。
一直到吃完饭,父子俩才真正有机会坐下来面对面。陈同禾什么话也没说,拿起桌上的二锅头,为儿子倒酒。他们就这样你一杯我一杯的喝着,等彼此都有些醉了,话才稍稍多了起来。
“爸,这杯酒我敬你!”陈利突然站起来,举起杯中的酒,一口喝尽道:“我知道这么多年你一直都在怪我,所以我到现在混出个人样了,才敢回来,我就是要证明你当年做的没有错!”
“行了,别说了。”提起当年的事,陈同禾如同伤口被揭开般,压抑多年的痛楚随着酒精流入五脏六腑。
“我就要说,我不说不痛快!”陈利明显喝多了:“当年要不是你们偏心,整天只知道照顾小枝,对我不闻不问,我怎么能在外面认识那些混混。我为什么会和那个女的好,还不是因为她年纪大,会疼人!”
“可那时你妹年纪小,身体又不好呀!”陈同禾喃喃地说。
“身体不好是我的错吗?是吗!”陈利情绪激动起来:“你知不知道,就是你们的偏心让我变成了杀人犯,让我亲手摔死了自己的妹妹,这么多年我心里也很苦啊!”
“你说什么?”陈同禾一个激灵,酒醒了一半。
“我说什么,这都不重要。”陈利将陈同禾面前的酒杯倒满:“爸,你儿子我现在出息了,有钱了!”说着,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能让你过好日子了。我这次来就是来接你的,跟我去深圳,正好你儿媳妇刚生完二胎,你也帮我们带带孩子,享受享受天伦之乐。”
“你说你亲手摔死了小枝?”陈同禾盯着陈利,艰难地问。
“是又怎么样!我都说了那不重要,反正她都已经死了。”陈利口齿不清地嚷嚷道:“爸,关键时刻你还是我爸呀。要是当初你不帮我,我早就进劳教所了,哪还有现在的成就呀。你儿子我以前不知好歹,现在知道了,你必须得跟我回深圳享享福了......”
陈同禾没有听陈利继续讲下去,他颤巍巍地起身,向门外走去,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当初埋葬小枝的那棵大柳树下。他蹲在树下,一口一口的抽着旱烟。万籁俱寂,陈同禾将自己隐藏在黑暗里,却无法隐藏此时的情绪。他无声的啜泣着,为小枝,为美霞,也为他自己。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成了儿子杀害女儿的帮凶。
当年,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可是这种怀疑太过残忍,他的儿子杀了他的女儿,这种悲剧,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他更无法想象如果美霞知道真相的话,会怎样的反应。他了解他的妻子,她一定会疯的。所以他选择了相信,让自己相信儿子是无意的,让妻子相信小枝只是丢了。
现在儿子亲口把真相说出来了。虽然是醉话,可是酒后吐真言,他知道,有些话,只能在酒后说。
这些话像一把尖刀,一点一点把他那颗麻木了十七年的心剖开了,他疼啊,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疼过。
而那个剖开了他的心,此刻却没了心。他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回来,就是为了证明自己当初做的没有错,没有忏悔,也没有赎罪。陈同禾意识到,这么多年来,陈利都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存在,他爱的人永远都是他自己。
这样的人,是时候要为他犯的错付出代价了。
天亮了,陈同禾拍拍身上的土,朝家里走去。
06
十来天后的一个早上,他接到了县公安局的电话。电话里告诉他,一名叫做陈利的32岁男子在附近的一处盘山公路上出事了。因为死前最后一个已接来电是他打来的,所以警方想确认他和死者的关系。
陈同禾惊慌地说那是他的儿子,因为早起发现儿子不见了,所以打电话去问问。打得时候还好好的,说是深圳那边有急事要处理,没想到就出了事。“我一再告诉他,要开慢点,开慢点,怎么就出了事呀!”陈同禾说完,嚎啕大哭。
对于他的反应,警察并未起疑,只交代了一些认领尸体的注意事项。
陈同禾放下电话,连日来提着的心又沉了下去。陈利死了,他的儿子死了,他害的。
自从陈利回到家,陈同禾就把自己的床让给了他,自己搬到柴房去睡。每到夜晚,陈利总是能听到女孩子若有若无的哭声。每次他从夜里惊醒,那声音总是戛然而止,而他一旦睡去,“哥哥”“哥哥”的呼喊声又会钻入他的脑中。更可怕的是有一次,他在床头发现了小枝生前最爱的一个布娃娃,上面都是血,第二天醒来,却又消失不见了。
经过几天的折磨,陈利变得有些疑神疑鬼起来,他多次催促陈同禾早点跟他回去,陈同禾一面答应,一面以地里还有一点活没干完为理由拖延他。为了让陈利相信,他还让陈利一起下地干活。陈利锄头没动两下,就从地里翻出一只血肉模糊的兔子,惊慌之余,陈同禾“无意间”告诉陈利,小枝就埋在这块地中,联想到小枝以前特别喜欢兔子,陈利吓得落荒而逃。当晚,他梦见小枝哭着对他说:“哥哥,为什么......”他挣扎着从梦中醒来,直对上一双血淋淋的眼睛,“小枝“就站在他床头看着他,痴痴发笑。他大喊一声,推开“小枝“跑了出去。当时天还没亮,他却不顾一切开车走了。在开到镇子附近的一处盘山公路时,他接到了陈同禾的电话,按下接听键的那一刻,一个凄厉的女声刺穿了他的耳膜:”哥哥,为什么!“
他的手一抖,手机掉在了座椅下面。他下意识去捡,却在猝不及防间,冲下了山道......
一直到死,陈利都不知道,这一切,都来自于他父亲的报复。
这么多年来,关于小枝的一切陈同禾都悄悄收着。即使再怎么想女儿,他也不敢拿出来翻看。
除了这一次。
他将女儿的遗物拿出来,随便一放,就把陈利吓得屁滚尿流。
陈同禾还以为他真的都看开了呢,原来还是心虚。他居然没听出来每晚夜里的哭声其实来自同村的小女孩, 这都是陈同禾以做游戏的名义提前录好的。还有最后一晚,陈利看到的那个”小枝“,其实也不过是一个和小枝年纪相仿的小女孩装的罢了。
如果他曾经有一丝忏悔,他就不会被自己内心的恐惧蒙蔽双眼。
至于最后一痛电话,陈同禾其实没想要儿子的命。当他估计陈利上了盘山公路后,虽说那地方经常出事,但其实他也没那么决绝——吓吓他就好,让他长个良心,他是这么想的。但是生死有命,陈利那条命,老天要不要收,陈同禾都答应。
事情发展到这里,陈同禾觉得,他那丢失多年的魂又被自己叫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