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5月13日星期三 19点18分
外边的狗有节奏地吠着,毫无惊恐的成分,仅是象征性地吠几声,证明它的存在而已。
许久以来,它一直如此,只要有物或人在门前经过,它总要或不满或平稳地吼几声,随机安静一阵子。但仅仅是一阵子,我渐渐熟悉了这样的情境,一旦听不到它的声音,反而感到心里不踏实。
平素,檐前的鸟儿不管它的这一套,由着性子唱歌。和着鸟鸣,狗吠丝毫不差,自有它的优雅处。
也许是雄性的缘故,它总是极不安分,天天地疯来蹦去,俨然是好斗的拳击运动员。
听着它的吠叫,我常常想起卡丽。
小弟回顾说,是2003年在马鹿沟高岭石矿附近捡到的,瘦弱的小狼狗。
惊恐而美丽的眼睛,狭长而健美的身材,简直就是俊俏的美少女。
那时儿子还读小学,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给它起了这个名字。现在想来,一定是基于喜爱的情感。一条小链子,一个小脖套,卡丽将家安在了这里。
周六、周日,儿子没有什么事情,就牵着卡丽,满世界地乱窜。卡丽对野外情有独钟,特喜欢捉蹦跳在草间的蚂蚱。
不觉间,卡丽长大了,一双耳朵支楞着,秀气的眼睛,高挑的四肢,愈发英俊迷人。许是与出身有关,它从不咬空,,只有外人敞开家门时,它才吠叫几声,表示警戒或提醒。
因此,我和妻子常常想起它,卡丽。
养它的第三年吧,卡丽怀孕了。它能够当母亲,简直就是我们家的喜讯。
可惜,它竟是不幸的母亲。据妻子回忆,它头胎生了四个孩子,但是一天一个,先后夭折了三个。我忙于工作,埋怨它不会做母亲,好好的孩子竟这样丢了。
儿子对它充满感情,常常蹲在狗窝前,默默地陪着卡丽说话,劝慰这个不幸的母亲。妻子心疼它,打了鸡蛋汤给它,它连看也不看,只是看看妻子,满眼泪水。
妻子告诉我它的哀痛,我去看它,它一脸痛苦和愧疚。卡丽,你的错究竟在哪儿呢?
我满心希望它的第四个孩子可以活下来,那个狗崽胖乎乎的,也许它可以幸免于难。
然而,它也未能逃脱死亡的劫难。
那时水沟的左侧栽了一棵沙果树,不高,但足以遮蔽隐晦的事物。我用铁锹将那只夭折的狗崽从卡里身旁清出来,掩埋到树下。卡里焦躁地嚷着,似乎要挣脱束缚它的链子。
树下,它看到了。一旦它挣脱链子,它总是把自己能找到的东西,譬如手套、手巾等,在树下挖个坑,将衔来的东西埋在树下。
所有的痛都会忘记的。在我们悉心照料下,它又恢复了往日的活泼与俊俏。
第二年,它又做了母亲,还是四个孩子。个个都胖嘟嘟的,走起路来就像滚动的绒绒球。
小弟在天池路上有点活,需要狗。考虑到卡丽和它的孩子活动方便,它们便一起去了天池路。
回来时,可就不一样了,五条狗,简直就是一个狩猎队。
那时,家里还养着贝贝——一只成年的雌狍子。它被人捡来,我们收养它时才二斤半。我们用铁丝网给它围了笼子,避免它受到伤害。
五条狗,可难为了我们,费了好大劲,我们把卡丽拴好,它的四个孩子用板子拦起来。
某天中午下班,还没到胡同,就听到胡同里传出惊恐的声音。我预感到不好,飞一般跑回去,院子里疯了,卡丽和它的四个孩子正在围攻贝贝。
我冲进院子,一通怒喝,卡丽犯错似地躲开了,它的四个孩子依然像得胜似地狂吠不已。幸而它们不曾合力杀生,贝贝的尾巴和腿部受了点伤,后来找兽医大夫缝合,用云南白药辅助治疗,不久就痊愈了。
那是卡丽唯一的犯错。年夜,我们把东西放在院子里,,即使摆脱链子的束缚,它也从来不曾动过。
2012年,它又怀孕了。从某种程度讲,我们是不应该让它受孕的,从年龄上讲,它已处于老龄化阶段。但我们怀着侥幸心理,决定让它当最后一次母亲。
不幸就这样来了。它的活动越来越少,吃的也很少,身子明显地消瘦。
临到该生孩子的时候,它依然没有动静,伏在窝里,不吃也不喝。
一天,妻子发现它竟然开始流鼻血,让当地的兽医给它打过针也不济事。那些天,妻子什么顾不上了,到处找人想办法,但是毫无效果。没有办法,我们在邻居的帮助下,雇了大发,费了很大周折,带着卡丽到达长白镇兽医站医疗点。
大夫给它打上吊针。我捂住它的眼睛,免得它看见针头会恐惧。地上,我给它铺了隔凉的袋子。走在路上的行人,看到卡丽静静地躺在那里,都惋惜不已。
它几乎没有呻吟,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看透天命的老人。
打完吊针,兽医摇摇头,走了。
回到金华的第二天中午,我们回家后,发现卡丽已经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下班后,我找了大发,将它装进袋子,运到村外一个树林茂密的地方,安葬了它。
而今,那里早已是野草一片,估计树根也扎上了。
外面完全安静了,我们的狗履行了白日的职责,进入了无忧的休息状态。
此生,与狗是有缘的,属狗,一直没有中断养狗的历史。听着狗的吠嚷,也算天籁之音吧。
如果可以长久地生活在农村,我会一直听着狗吠走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