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的时光正式拉开帷幕,老师们像是卯足了劲的牧羊人,丝毫没有平时温柔与幽默,拼命赶着一群待宰的羔羊一路吃草,一路驱赶,看谁吃得多,跑得快,就能在战场上多一线生机。
这样想的时候,惜凝觉得自己太过夸张,笑笑又埋头做卷子。她成绩并不均衡,如果不能把最弱的英语提上来可能连直升本校都有危险,数理化也要努力提一些分数。这一年,她不想再为别的事情所烦恼,只想用漂亮的成绩终结自己的初中生涯,而这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未免有些困难。
蒋悛丞在班里愈发的活跃,惜凝也慢慢发现他在电话那头和真实的表现完全不同,他像极了青春期荷尔蒙分泌过剩的男生,他在课堂上和别的男生一起找茬扰乱秩序,他讲很多笑话逗乐老师同学,他经常忘记做作业,他总是和一帮好兄弟被罚站在后面......而只要惜凝不刻意去找他,那他们两个即使在同一个教室,要走同一个楼道,甚至去同一间办公室都不会有目光相遇,曾经寥寥几次的短信,电话或者冲突,被两个人无意间的疏远而渐渐遗落。
生活的诱人之处在于命中注定,刻意或者无意,仿佛都没办法改变早就安排好的轨迹,什么时候开心,失落,什么时候恋爱,分手,什么时候拥有友情,又什么时候彻底决裂,都像是傀儡娃娃被人操控着,而被操控着,却放肆的享受着,包括,会受伤。
班上的板报一向都是惜凝负责,惜凝通常会找思雨帮忙,可是那段时间思雨和羲之之间出了些问题,被敏锐的班主任所发现于是通知了双方的家长,羲之找惜凝帮忙劝思雨暂时先不要联络好好学习,却被思雨误会是告密者。所以这次的板报,惜凝也不好意思再去找她,只能自己一个人对着偌大的黑漆漆的空黑板仰天长叹。
课表安排得很紧张,惜凝只能利用午休的时间,一般午休教室里都没什么人,所以正好安安静静的肆意创作。一个人的工作量就是大,用了两天时间框架才基本完成,只剩挑选的几首励志的歌曲需要抄写上去,惜凝站在高高的桌子上伸了伸懒腰,正对着窗外发着呆,突然一个人影闯进来大喊一声,惜凝一个没站稳就摇摇晃晃的摔了下来。蒋悛丞也慌了神,连声说着:“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啊没摔疼吧。”惜凝瞪了他一眼,狼狈地爬起来,脚踝好像被扭到了,她咬着牙挪到座位上,蒋悛丞走过来想要看看她的伤势却又不敢动她,不知道为什么,惜凝并没有生气,可是她却突然大哭起来,蒋悛丞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很疼么,那我让你打我两下解解恨好了。”他面红耳赤的紧张样子真的很好笑,惜凝啜泣着:“怎么办啊,黑板报怎么办,明天就要检查了。”
蒋悛丞着急地说:“你把要写的东西给我,我写好了,就当做将功赎罪了。”
惜凝默默眼泪:“真的啊,你不要后悔,要全部写完,还要整齐好看。”
蒋悛丞看她不生气了:“yes,sir,我保证”
惜凝破涕为笑,看他跳上桌子一板一眼的开始写字,他可真高,自己需要踮脚才能够到的地方,他都得屈着腿写。那天午后的阳光明亮的耀眼,教室里安静得出奇,不知道谁在祈祷上天,时间过得慢些吧,最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午休结束后,大家陆陆续续的回到教室,疑惑的看着蒋悛丞:“为什么是你写字啊?”
蒋悛丞居高临下的开着玩笑:“空有一身才华,还不让我抒发出来了?”
大家用了然的眼神看着他,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发酵,因为年纪小时,总有太多精力,太多好奇和太多善意的玩笑。
周一的晨会上,班里的板报受到了表扬,校长特别强调各班,特别是初三年级各班都可以向十一班学习,班里同学开心的对着惜凝鼓掌,特别是靳浩瀚,将双手举在惜凝眼前夸张的声音几乎让她耳膜都震破了,那时候班里的一个人获得了什么荣誉,全班都会为她开心,那种由衷的,发自肺腑的,惜凝转头看向后面的蒋悛丞,他也正看向她,这是第一次,不尴尬的相视而笑。
晚上惜凝发了一条感谢的短信给蒋悛丞,没一会就收到了回复。
“你要说谢谢我就更内疚了啊。”
“没有,是我自己不小心,而且你还帮我们的板报拿到了奖励。”惜凝有些不好意思。
“哪有我什么事,是你的设计和画占了大部分,要不是我的字,说不定还能拿到更大的奖赏呢。”
“这样说我都不好意思了。”惜凝躲在被窝里偷偷的红了脸。
“自信一点,我们的大才女。”
他说的是我们,这句我们让惜凝浮想翩翩好久,虽然明知道他想表达的并不是她所幻想的这个意思,不过惜凝还是宁愿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好像他们两个之间,更近了一点,这个我们,显得格外亲切可爱。
没过一会,蒋悛丞又发过来:“你脚踝不疼了吧?”
“不疼了...”
“恩,那早点休息。”
“恩,你也是。晚安。”
说了晚安,可是惜凝很久都没有睡着,她的脑子里装满了他,睁开眼睛是他,闭着眼睛也是他,恐怕在梦中还会见到他,真的不是普通朋友么,她反复追问自己,否定或肯定,都会使她怅然若失。她想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会为了一个男生如此反复无常,她想起尚悦曾经告诉过她:“喜欢一个人就是满脑子想的都是他,时时刻刻都想看到他,不论是光明正大的还是鬼鬼祟祟的偷看,总之就是那么拥挤的人群,他都像一颗沙滩里闪闪发亮的珍珠一样,让你一眼便能看到。”
不对不对,自己到底在想什么,怎么会喜欢他,一定是幻觉,她摇了摇脑袋,将被子整个蒙在头上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第二天的英语课,老师在讲从句,他叫起蒋悛丞用从句造句,蒋悛丞略微思忖:“I Like the girl who has long hair,big eyes,blue coat and sweet smile.”听到他的回答,全班都大笑起来,大家都在目光所及之处寻找符合上述条件的女孩,最终锁定目标只能是尚悦和惜凝,靳浩瀚凑到惜凝面前取笑,惜凝不敢看他,更不敢看蒋悛丞,他说的如此具体,又如此模糊,她渴望得到一个答案,又害怕得到的答案不是自己所期望的。英语老师开玩笑的问蒋悛丞:“Who is the most sweet girl?”
“Sorry,I don’t know my answer.”蒋悛丞耸耸肩,他说的是不知道自己的答案,这话是什么意思呢,是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那个女孩,还是说不知道自己喜欢的到底是谁。英语课还在继续,可惜凝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有着刚刚的插曲,大家都显得格外活跃,老师也干脆把一堂从句课改为让大家自由抒发情感的造句课:“What about you,song xining.”
“YEAH?”惜凝正发呆,就被叫了起来,靳浩瀚在旁边提醒,问你喜欢的男生类型。
“I like the boy who like music.”
“That’s all?”
“Yes”
“OK,sit down.”
老师还在为自己没有套出什么八卦来而遗憾,惜凝已经满脸通红,心跳加速,她知道自己指的是谁,她也很清楚自己内心的答案,如果要她说,那一定能说出蒋悛丞身上的很多特质,都是她所不能自拔的,可是真要她讲,她又讲不出来到底是什么特质。她愿意交朋友,性格活泼,却不愿意让别人窥探到自己的内心,如果喜欢他是个秘密,她宁愿这个秘密深藏在自己的内心暗无天日,不愿它发芽成长,只愿永远是颗种子,保持着最年幼的状态。
八卦的传播速度是可怕的,那几年荷尔蒙的旺盛使大家对八卦的好奇心疯长,英语课之后,班里就涌现出新的班配,其实班里并不乏这种情况,提到某一个人,大家总会想到另一个人,大家会用一个人的名字来取笑另一个人,而最初他们都会反抗,后来便淡淡一笑,随他们去了,大家并无恶意,班配也不是无中生有,因为最初的绯闻而催生出真正的情侣也并不在少数。
所以英语课之后直到毕业,宋惜凝的名字也没有分开过,惜凝不知道自己该欣喜还是该苦恼,她总算找到了和他的联系,却害怕他因此讨厌他,所以靳浩瀚每次用这件事取笑她时,她总是拼命解释。
别说班里其他人,就是芊芊,也在怀疑惜凝和蒋悛丞的关系,下午一起吃饭时,她凑过来盯着惜凝的眼睛:“你们两个,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惜凝被她盯的慌了神:“哪有什么事情啊?”
“不对,肯定不对,看你最近怪怪的,一定有事情瞒着我。”芊芊用筷子漫不经心的拨着盘子里的菜。
“想太多了你。”惜凝心虚的低下头吃饭。
“咦,我上次不是给过你他的电话么,你们两个就没有发展出什么关系。”芊芊追问。
“那个呀,我...我都没有打过,怎么会啊。”她更心虚了。
“你呀,真傻,可怜了蒋悛丞啊!”芊芊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她的额头“快吃吧,要上晚自习了。”
惜凝一直在想她这句话的意思,可是她又不敢去问,现在班里只有他们两个的绯闻传的沸沸扬扬,她生怕蒋悛丞会像上次对于欢那样对自己,她怕他反驳,怕他烦,更怕他讨厌自己,她甚至到现在,都没有看出来,蒋悛丞对她,到底是什么态度。她想直接去问他,又怕太刻意,想通过羲之吧,但是经过上次那件事情,羲之和思雨对自己的事情都焦头烂额,她还是不要去添麻烦了。
也许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理他吧,等这件事情慢慢平息,尽量避免和他交流,避免和他相遇,强迫自己不去看他,就这样,会慢慢忘记的吧,自己那不敢为人知的感情。
怕什么来什么也许就是这样,正想着不要碰面,初妍安排语文学习小组时,偏偏把惜凝和蒋悛丞分为一组,并且惜凝还是组长,这就意味着,他们不仅要互相修改作业,还要每周一次进行讨论,每周一次的组长检查背诵。
“天哪!”惜凝绝望的趴在桌子上。
“天哪,我竟然和语文课代表一组,完蛋了,以后作业,背诵可怎么办。”旁边的靳浩瀚更是绝望的大叫。
“你内心肯定偷着乐呢吧早都想找个机会接近初妍了吧。”惜凝鄙视的看着他。
“上天发誓啊,我对她的感情完全是纯洁的兄妹之情啊,绝无二心。”靳浩瀚举起左手认真的说,
“哟,真好意思哈,人家还比你大半岁,兄妹之情,真好意思啊,哪一对小情侣不是由最初的兄妹发展来的,有一首歌怎么唱的: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为何每个妹妹都这样心碎。”惜凝做可怜状。
“别瞎说,那你还是我妹妹呢。”靳浩瀚和惜凝打闹着,这在旁人看来有些暧昧,特别是本来过来有话说的蒋悛丞,看到这个场景,又默默地退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