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长在粤西乡间,紫苏是随处可见的植物:每家每户的菜园里、地头上,都种着三五棵,村野乡里的房前屋后,断壁残垣旁半个破坛罐,捡来盛些土,也栽上一两株,有空时候,给它浇几瓢水,没空了,让其自生自灭。紫苏不挑地方,到处蓬蓬勃勃地生长着。紫中透点黑红的秆子,绿面紫背或绿面紫边的叶子,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它是那么与众不同。走近了,隐隐约约还可以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随处可见的紫苏,谁路过了要摘都可以摘几片嫩叶或嫩芽去,无须告知,主人也不在乎。紫苏炒田螺、紫苏焗排骨、紫苏炒生肠、紫苏焖鸭肉、紫苏煮鱼块……凡是有点腥味的食物,十有八九可以用紫苏来辟除,有了它,菜式香气浓烈奇妙,那紫红透绿的颜色还使朴素无华的农家菜增添一份秀色。可以说,紫苏是老家的父老乡亲餐桌上常见的香料。
记得当年的农村,经济远远没有现在那么发达,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占了主导地位,家里孩子多,爷爷奶奶为了喂饱我们一大帮小馋猫,一年四季不停劳作。自家鱼塘里养有鱼,鸭,屋前草坪养着一群鸡。猪圈里养着一两头猪,小日子虽然不是那么富裕,在精打细算下,也算是比较从容自在。鸭是最容易饲养,又最快养大做菜的,碰到有什么喜事或有客人来,鸭就是餐桌上的主角了。“快,去摘一些紫苏回来。”不用多催,姑姑或叔叔马上拉着我到菜园或屋后的破坛罐摘紫苏了。逢上家里养的猪大了,要杀猪了,肉基本上是让猪贩子拿去卖来换钱了,家里吃的是猪肝、猪肠、猪心、猪腰之类的下水料,不用说,紫苏就是好佐料。紫苏比较贱生,摘了嫩叶,很快又可以长出新的来。十几二十天不摘,早就恣意汪洋地满枝头都是。碰上没荤菜吃嘴巴又馋得受不了的时候,家里总有人会去村前的小河捞小虾,或者到田间的小溪找野生的黄鳝、塘鲺。回来洗干净、加点豆豉、姜丝,摘上几朵嫩紫苏芽,或蒸或炒,又是一顿美餐。实在是没吃的了,把紫苏切碎,配着姜丝,蒸几块腌咸鱼,滴上几滴香油,也能美美地对付好几顿饭。中秋赏月,紫苏炒田螺更是不可缺少的一道小食,它和甜香糯软的莲蓉月饼,清香宜人的绿茶,甘甜多汁的沙田柚,成了月光下一家人乐融融,尽享天伦之乐的永恒记忆。
阳春三月,又到了紫苏开始上市的季节了。走在琳琅满目的菜市场里,看到紫背绿叶的紫苏,水灵灵,嫩生生的,顺手就买了一大把回来,一种特别的清新气味顿时萦绕于整个厨房。看着紫苏,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和舒服,这不知道是不是久在尘世的喧嚣中对越走越远的牧歌式的田园生活的一丝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