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面霓虹半面霜

第一章 秋夜,必胜客的猎物

深圳的深秋从不下雪,却总裹着一层湿冷的风,卷着霓虹的光晕,在柏油路上铺成流动的星河。

深圳。

晚十点半,华强北某广场的必胜客还亮着暖黄的灯,玻璃门被推开时裹挟着一阵风。

舞影踩着十公分的“恨天高”,鞋跟敲击地面的声响像碎玉落地,清脆得有些突兀。

她穿一身黑色紧身裙,裙摆刚及大腿中部,衬的双腿更加笔直而修长。修身的裙衣勾勒出腰线的紧致弧度,像暗夜里蛰伏的猫。蓝色眼影晕染在眼尾,紫色口红带着一丝妖冶和神秘,指甲上的红色蔻油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最惹眼的是那头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垂泻,恰好遮住了右半边脸,只露出左眼——眼尾微微上挑,瞳仁是深黑色,像浸在冰水里的黑曜石。

她径直走到临街的靠窗位坐下,看了眼迎上来的服务员,声音轻哑:“一杯热美式,再加一份超级至尊披萨,多放胡椒和芥末,越辣越好。”

服务员应着退开,舞影转头望向窗外。

夜色正浓,深南大道上的车流光不断,远处高楼的LED屏闪烁着广告,霓虹的光影映在她露出来的半张脸上,一半明艳,一半沉郁。她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桌面的纹路,眼底翻涌着不知其可的情绪。

她来这儿,从不是为了吃披萨。

秦生坐在角落的卡座里,从见到舞影的那一刻起,他落在舞影身上的视线就再没离开过。

他刚结束一场冗长的视频会议,从附近的写字楼出来,本想随便吃点东西填肚子,却被这个浑身是谜的女人吸引住了。

她的头发太密太长,像故意藏着什么秘密,露出来的左半边脸精致得不像话,鼻梁高挺,唇形完美,可那双眼眸里的寂寞,却浓得化不开,像雨打湿的丁香,沉甸甸地坠着愁绪。

秦生今年二十四岁,刚从美国J州J大学毕业回国,接手父亲秦榛在深圳的部分产业。他生得周正,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几分书卷气,眼神明亮,不像商场上那些精于算计的人。此刻,他托着下巴,看着舞影出神地望着窗外,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怜惜——这是个把寂寞写在骨子里的女人。

邻桌的谈话声打断了舞影的失神。她循声侧目,看到一家三口围坐在一旁的桌前,母亲穿着米白色针织衫,面色沉静又柔软,正轻声细语地对女儿说着日语;父亲高鼻梁深眼眶,说着流利的英语,偶尔夹杂着几个中文词汇;坐在中间的小女孩约莫八岁,梳着羊角辫,皮肤白皙得像瓷娃娃,一会儿用英语跟父亲撒娇,一会儿用日语跟母亲卖萌,冷不丁突然又冒出一句标准的白话:“妈咪,我要食蛋挞!”

舞影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这孩子像个小精灵,多语种的切换自如流畅,一看就是被满满的爱意包裹着的孩子,眼睛亮得像黑夜长空里的星星。

舞影想起自己的童年,那里山连着山,水绕着水,只有爷爷的蒲扇和母亲模糊的背影。

“爸爸,我要学小提琴!”小女孩突然用英语喊道,声音清脆,“我们班莉莉会拉,站在舞台上好神气,我也要!”

父亲笑着点头,拿起叉子叉了块披萨喂到她嘴里:“好,明天就带你去挑最漂亮的琴。”

母亲嗔怪地用日语说:“你已经学了钢琴和芭蕾,再学小提琴,时间哪里够?”

小女孩吐了吐舌头,抱住父亲的胳膊摇晃:“够的够的,我可以早起练!”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盛满了被宠爱的天真烂漫。

舞影看着这一幕,眼底的雾霭更浓了。她也曾经有过这样的期盼,期盼有母亲的陪伴,期盼被爸爸捧在手心,可这些期盼,最终都碎成了泡影。

她早就察觉到,角落里的秦生正一瞬不瞬地望着她。他看到她眼底的羡慕,看到她指尖微微蜷缩,看到她露出来的半张脸在氤氲的咖啡热气中,添了几分妖冶的脆弱。

他越发好奇,那被长发遮住的右半边脸,究竟是什么样的?他越看不清就越想一探究竟。

舞影忽然收回目光,左手端起刚送上来的热美式,轻轻抿了一口。咖啡的清苦瞬间在舌尖炸开,她却像是毫无知觉,又喝了一大口。其实她不爱喝咖啡,只是贪恋这份滚烫的苦——苦到极致,就能暂时压下心里的疼。

她知道,那个角落里的目光,已经追随她很久了。

从她走进餐厅的那一刻起,就感受到了那道视线,不算猥琐,带着点探究和温和,像初春的阳光,却照不进她早已冰封的心底。

舞影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猎物,终于上钩了。

她等这一天,等了整整半年。

半年前,她拿着那张HIV阳性的化验单,坐在医院的走廊里,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只觉得天旋地转。她想过死,想过从顶楼跳下去,让这具肮脏的躯体彻底解脱,可一想到母亲那张衰老的脸,想到秦榛那副得意的嘴脸,恨意就像毒藤一样缠绕住她的心脏,勒得她喘不过气。

秦榛,她名义上的“干爹”,毁了她的一生。而角落里的这个男人,秦生,正是秦榛的独子,那个被父母捧在手心的天之骄子。

舞影的左眼闪过一丝狠厉,快得像流星划过夜空。她要报复,要让秦榛尝尝失去最珍视之人的滋味。她像猎人一样,潜伏了半年,摸清了秦生的作息——他每周三会来这家必胜客吃宵夜,习惯坐在那个角落的卡座里。

“可以吗?”

一道低沉的男中音在面前响起,打断了舞影的思绪。她抬眼,看到秦生已经走到她的桌前,手里拿着自己的餐盘,眼神温和地看着她。

不等她回答,秦生已经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动作自然得仿佛他们是相识多年的朋友。

舞影挑眉,左眼闪过一丝嘲弄:“不要同看上去莫名其妙的女人搭讪,你妈没教过你吗?”她的声音带着点冷意,像深秋的风刮过皮肤。

秦生笑了,眼神里的探究更浓了:“莫名其妙的男人碰到莫名其妙的女人,总会发生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如果你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那我该庆幸——我喜欢莫名其妙。”

舞影心里一动。她没想到,这个她策划了半年的“猎物”,竟然如此直白,甚至带着点纯真。她原本以为,豪门公子都该是高傲冷漠、油腔滑调的,这样,她毁灭起来才会不带一丝的愧疚。可眼前的秦生眼神干净,笑意真诚,竟让她有了一丝犹豫。

她该恨他的,恨他的父亲,恨他拥有的一切——优渥的家境、完整的亲情、光明的未来,这些都是她梦寐以求却从未得到过的。可看着秦生的眼睛,她心底的恨意,竟然有了一丝松动。

“来份阿尔卑斯软饮料如何?”秦生没在意她的冷淡,转头招来服务员,“要冰镇的。”

舞影一愣:“这么冷的天,喝冰镇的?”

“你已经喝了太多咖啡。”秦生的目光落在她面前的咖啡杯上,“热咖啡喝多了伤胃,冰镇的或许能让你舒服一点。”他的语气带着点不容置疑的温柔,像在对待一个闹脾气的孩子。

接过服务员送来的冰镇阿尔卑斯软饮,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顺着手臂蔓延到心底。舞影握着杯子,来回旋转着,幽幽地说:“我是一个没有心的女人,对冷暖早已失去知觉了。”

秦生看着她,眼神变得深邃:“人都是这样,总以为自己把什么都看透了,其实往往看不分明自己。”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垂落的长发上,“就像你,心是暖的、热的,渴望爱和被爱的,可看上去却让人感到冷到极致。”

舞影的心脏猛地一缩,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这个男人,怎么就一眼望到了她的心底?

这些年,她习惯了用冷艳和疏离包裹自己,习惯了用浓妆和长发掩饰脆弱,所有人都觉得她放浪、冷漠、不可接近,可秦生,却一眼看穿了她的内心。

“人都有两面性。”秦生继续说,声音像利刃一样,精准地戳中她的痛点,“你露出来的左半边脸,写满了‘恨’和‘寂寞’,那么隐藏在长发后的右半边脸,该是写满了‘爱’和‘温暖’吧?我想,应该是这样。”

舞影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她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衣服,所有的秘密和脆弱都暴露在秦生面前,无处遁形。她猛地抬起头,左眼死死地盯着秦生,眼底翻涌着一丝不甘和慌乱:“说完了吗?”

话音未落,她抬手,将垂落的长发缓缓拢起,全部拂到脑后。

那一刻,秦生看呆了。

那是一张近乎完美的脸。右半边脸和左半边一样精致,眼角没有眼影的修饰,却更显清纯,右眼的瞳仁同样是深黑色,只是眼尾没有上挑,反而带着点柔和的弧度。两道柳叶眉,挺翘的鼻梁,饱满的唇瓣,组合在一起,美得让人窒息,像盛开在悬崖边的雪莲,既圣洁又危险。

秦生怔怔地看着她,脑子里一片空白。他被舞影瓷娃娃一样的面孔惊艳到了。

“你到底是天使还是魔鬼?”秦生喃喃自语。他见过无数漂亮的女人,可没有一个像舞影这样,兼具清纯与妖冶,脆弱与坚韧,让他一眼沉沦。

舞影看着他失神的样子,鼻腔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她重新垂下长发,遮住右半边脸,仿佛刚才的惊艳只是一场幻觉。“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以捕猎为人生乐趣的幽灵而已。”

她想,既然已经被他看穿,索性不再掩饰。她端起面前的冰镇饮料,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让她混乱的思绪清醒了几分。

“那我是不是你的猎物?”秦生回过神,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语气里带着点探究,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

舞影迎上他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挑衅的笑:“是怎样?不是又怎样?”

她的心跳得很快。她发现,自己在秦生面前,越来越难以保持冷静。他的眼神太真诚,他的话语太温暖,让她冰封已久的心,竟然开始融化。

“是或不是,我都在意。”秦生坦诚道,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里面闪烁着认真的光芒,“舞影,对吗?我知道你的名字。”

舞影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

她猛地攥紧了手心,指甲深深嵌进肉里。难道秦榛已经告诉了他?还是说,他早就调查过她?

秦生看着她惊慌的样子,轻轻笑了:“别紧张,我没有恶意。我只是……关注你很久了。”

他没有说谎。三个月前,他在一次商业酒会上见过舞影。那时她穿着红色的礼服,长发依旧遮住半边脸,周旋在一群男人中间,眼神冷漠,却美得惊心动魄。他当时就被她吸引了,开始关注关于舞影的一切。

只是他没想到,会在必胜客再次遇到她。

舞影的心里五味杂陈。她不知道秦生说的是真是假,也不知道自己该继续报复,还是就此罢手。她看着秦生那张干净的脸,想起自己这肮脏的身体,想起那张HIV阳性的化验单,心里的恨意渐渐被绝望取代。

她配不上这样的温暖,也不该毁了这样一个干净的人。

“谢谢你的饮料。”舞影突然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再见。”

她怕再多待一秒,就会忍不住向他坦白一切,就会舍不得离开。她没有权利拥有爱情,更没有权利让他陷入和她一样的深渊。

秦生连忙起身:“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到你?”他的声音带着急切和不舍。

舞影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声音生硬得像结了冰:“最好永远都不要再见。”

说完,她推开门,走进了深秋的夜色里。

秦生追到门口,只看到她窈窕的身影消失在霓虹深处,鞋跟敲击地面的声响越来越远,最终被车流声淹没。他站在门口,冷风刮过脸颊,心里空落落的,像少了一块什么。

他不知道,舞影走出必胜客后,就再也忍不住,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混着脸上的妆容,晕成一片狼狈。她抬手擦掉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干净,只能任由泪水在脸上肆意流淌。

已经多久没哭过了?她以为,自从二十岁生日那天起,她的泪就已经流干了。

第二章 旧梦碎,深圳的牢笼

舞影的童年,是在湘西的大山里度过的。

那里山清水秀,却也贫穷闭塞。她的父亲是个木匠,性格暴躁,喝醉了就会打人;母亲长得漂亮,却不甘于被困在大山里,总想着外面的世界。舞影七岁那年,母亲终于下定决心,背着行囊离开了家,说要去深圳寻梦,等赚了钱就回来接她。

母亲走后,父亲的脾气更差了,常常对她非打即骂。后来有一天,父亲收拾了行李,也离开了家,从此杳无音信。年仅八岁的舞影,只能和年迈的爷爷相依为命。

爷爷慈祥温和,靠着几亩薄田养活她。他会用蒲扇给她扇风,会给她讲山里的故事,会把好吃的都留给她。舞影在爷爷的悉心照顾下长大,性格里既有大山赋予的刚强,又有绿水滋养的柔情。家乡的青山绿水滋养着舞影,舞影出落的越发漂亮,像一株含苞待放的野山菊,清新可人。

十六岁那年,爷爷病逝了。舞影跪在爷爷的坟前,哭了整整一天,眼泪都流干了。就在她觉得世界崩塌的时候,母亲突然回来了。

当穿着时髦的衣服,化着浓妆,看起来光鲜亮丽的母亲出现在舞影面前时,舞影一时竟不敢相认。母亲抱着舞影,哭着说这些年对不起她,一定要补偿她,要带她去深圳,给她最好的生活。

舞影看着母亲眼角的细纹,看着她刻意掩饰的疲惫和落寞,心里的怨恨渐渐消散了。

舞影跟着母亲离开了大山,来到了这座让她既向往又恐惧的城市——深圳。

初到深圳时,舞影被眼前的一切震撼了。高楼大厦鳞次栉比,车水马龙川流不息,霓虹闪烁彻夜不眠,这和大山里的宁静截然不同。

母亲租住在一个高档小区里,小区绿树环绕,花团锦簇,美的像个大花园。

母亲对她很好,给她买漂亮的衣服,给她报各种培训班:舞蹈、钢琴、英语、日语、白话……母亲说,要好好打造她,让她脱胎换骨,彻底融入这座城市。舞影很努力,她知道母亲不容易,所以无论学习多苦,她都咬牙坚持。

她的舞蹈学得最快,身体柔韧性好,悟性又高,老师常常夸她有天赋。每次她在练功房里跳舞,看着镜子里那个身姿曼妙的自己,心里就会生出一丝希望——或许,她真的可以在这里扎根,真的可以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可母亲看她的眼神,总是带着点莫名的复杂。有时,母亲会坐在练功房的角落里,静静地看着她跳舞,眼神里有骄傲,有期待,还有一丝让舞影看不懂的恐慌。

舞影隐隐觉得不对劲。母亲没有工作,却总能拿出大把的钱供她上学、报班,她们住的房子、穿的衣服,都不是像妈妈这样一个没有高知识、高学历和任何背景的一个普通打工者能负担得起的。她问过母亲,母亲总是含糊其辞,说自己在做生意,让她不要多问。

舞影没有再追问,她不想让母亲为难。

这样的日子,一晃就过了四年。

二十岁的舞影,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她的舞蹈跳得美轮美奂,英语和日语说得流利地道,钢琴也弹得如幽谷鸣涧。她成了母亲的骄傲,成了培训班里最耀眼的存在。

二十岁生日那天,母亲特意把舞影精心打扮了一番,还做了一桌子菜。舞影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生日,却没想到,母亲竟然带回来了一个陌生的男人。

那个男人约莫六七十岁,满脸横肉,大腹便便,头顶已经秃了,只剩下周围一圈稀疏的头发。他的手指上戴着三个明晃晃的大钻戒,身上散发着浓浓的铜臭味,一双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正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着舞影,眼神里的贪婪和猥琐,让舞影一阵恶心。

“影儿,这是榛叔叔,也是你干爹。”母亲拉着舞影的手,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快,给你干爹问好。”

舞影的身体僵住了。她看着母亲脸上的笑容,看着那个男人恶心的眼神,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不适感。她猛地抽回手,后退一步,摇了摇头:“我不。”

这是她第一次违拗母亲。

母亲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拉着她的胳膊,压低声音说:“影儿,别不懂事,榛叔叔是妈妈的好朋友,以后还要靠他照顾我们。”

“我不需要他照顾。”舞影的声音带着点颤抖,“妈妈,我们可以自己赚钱,为什么要靠别人?”

“你懂什么!”母亲的声音拔高了几分,眼神里带着点绝决,“在深圳生存有多难,你根本不知道!妈妈没有文化,没有本事,除了他,谁能给你提供这么好的生活?谁能供你上这么多培训班?”

舞影看着母亲眼角的泪水,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她知道母亲不容易,可她无法接受这样的“照顾”,更无法接受那个男人的眼神。

“我不管,我就是不叫。”舞影咬着牙,转身就往外跑。

深秋的风很冷,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舞影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看着身边的车水马龙,看着远处的霓虹闪烁,突然觉得无比孤独。这座城市那么大,却没有一个属于她的地方;母亲就在身边,却让她觉得无比陌生。

她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母亲追了上来。母亲抓住她的胳膊,哭着说:“影儿,跟妈妈回去吧。妈妈求你了。”

“妈妈,那个男人到底是谁?”舞影看着母亲的眼睛,问道。

母亲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最终还是坦白了:“他叫秦榛,是个老板。这些年,我们的生活费、你的学费,都是他给的。妈妈老了,他已经对我厌倦了,早晚要抛弃我。我没有别的盼头,只希望日后你能嫁给她的儿子,这样以后我们娘俩才有依靠。”

舞影愣住了。她没想到,母亲竟然打的是这样的主意。

“他有个儿子,在美国留学,和你一样大,长得很帅气,也很优秀。”母亲继续说,“今天我把他叫来,就是想让他见见你。他对你印象很好,说你跟他儿子很般配。影儿,求你了,跟妈妈回去,给他敬杯酒,好不好?妈妈知道你看不起妈妈,可你哪里知道生存的艰难,我们的眼光必须放长远些。”

舞影看着母亲泪流满面的样子,心里的防线渐渐崩塌了。她可怜母亲,也理解母亲的无奈。她想,或许母亲是对的,或许嫁给秦榛的儿子,真的能让她们娘俩过上安稳的生活。

她点了点头,跟着母亲回了家。

那个晚上,母亲做了一桌子菜,秦榛坐在主位上,不停地给舞影夹菜,眼神里的贪婪越来越明显。母亲不停地让舞影敬酒,说一些讨好秦榛的话。舞影心里很不舒服,却还是强忍着,一杯接一杯地给“干爹”敬酒、喝酒。

她不知道,那杯酒里,被母亲放了迷药。

当她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身上的衣服凌乱不堪。秦榛正躺在她的身边,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

舞影的大脑一片空白,随即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恶心和绝望。她知道,自己被母亲卖了。

“你放心,”秦榛抚摸着她的头发,语气油腻,“只要你听话,我不会亏待你。我会给你妈妈买房子,买车子,给她一大笔钱。至于我儿子,你就别想了,他是要娶名门千金的,你这种出身,不配。”

舞影猛地推开他,冲出了房间。她看到母亲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张银行卡,脸上带着麻木的笑容。

“妈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舞影的声音嘶哑,泪水汹涌而出。

母亲抬起头,看着她,眼神里没有愧疚,只有一丝解脱:“影儿,这都是为了你好。我们以后不用再受苦了,我们有房子,有车子,有钱了。”

“为了我好?”舞影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当成你换取荣华富贵的筹码吗?”

母亲没有回答,只是低下头,看着手里的银行卡。

那一刻,舞影的心彻底死了。她看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母亲,看着这座让她曾经充满希望的城市,只觉得无比讽刺。深圳的霓虹那么亮,却照不进她心底的黑暗;这座城市那么暖,却暖不了她冰冷的身体。

秦榛没有食言。他给母亲买了一套两百多平米的豪宅,买了一辆悍马越野车,还往母亲的账户里打了五百万。母亲如愿以偿地过上了富裕的生活,可舞影,却彻底坠入了深渊。

从那天起,舞影不再是那个清纯可人的少女。她开始放纵自己,穿着暴露的衣服,化着浓艳的妆容,流连于酒吧、咖啡厅、夜总会等声色场所。她用长发遮住右半边脸,用冷漠和妖冶伪装自己,成了风月场所里的一枝夜来香,只在夜里绽放,却带着致命的毒。

她周旋在各色男人之间,用眼神撩拨他们,用身体诱惑他们,却从不付出真心。她看着那些男人为她痴迷,为她疯狂,心里没有丝毫快感,只有无尽的空虚和绝望。

她以为,自己会这样一直沉沦下去,直到生命的尽头。可半年前的一次体检,却给了她沉重的一击——HIV阳性。

拿到化验单的那一刻,舞影没有哭,也没有闹。她只是平静地走出医院,然后开始疯狂地寻找秦生。她要报复,要让秦榛尝到失去一切的滋味。

可当她真的遇到秦生,当她感受到他的温柔和真诚,她的复仇计划,却突然动摇了。

第三章 咖啡香,寂寞的重逢

舞影从必胜客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去过那里。她怕遇到秦生,怕自己会忍不住改变主意。

她依旧流连于各种声色场所,依旧用冷漠和妖冶伪装自己,可心里的某个角落,却被秦生的温柔照亮了。她会想起他的眼神,想起他的话语,想起他给她点的那杯冰镇饮料,心里就会泛起一丝暖意。

她开始失眠,夜里常常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脑子里全是秦生的影子。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不该对仇人的儿子产生感情,可她控制不住自己。

秦生也在找她。

从必胜客分开后,秦生就像丢了魂一样。他每天都会去那家必胜客,坐在那个角落的卡座里,点一杯她喜欢的热美式,一份超级至尊披萨,希望能再次遇到她。可每次都失望而归。

他通过朋友打听舞影的消息,可舞影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任何音讯。他不知道她住在哪里,不知道她在哪里工作,甚至不知道她的联系方式。

秦生没有放弃。他在深圳的各大酒吧、咖啡厅、夜总会寻找她的身影,只要看到长发遮脸的女人,他都会上前询问,可每次都不是她。

三个月后的一天下午,秦生在南山科技园附近办事,路过一家名叫“寂寞梧桐”的咖啡屋。他被这个名字吸引了,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咖啡屋的装修很别致,木质的桌椅,暖黄的灯光,墙上挂着一些老照片,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咖啡香。店里人不多,很安静,适合看书、发呆。

秦生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杯热美式。他刚喝了一口,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门口走了进来。

是舞影。

她依旧穿着黑色的衣服,长发遮住了右半边脸,只是脸上的妆容淡了一些,眼神里的冷漠也少了几分,多了一丝疲惫。她走到吧台前,和服务员说了几句,然后转身,目光扫过店内,最终落在了秦生身上。

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都愣住了。

舞影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秦生。她最近很少去声色场所,偶尔会来这家咖啡屋坐坐,因为这里很安静,能让她暂时忘记身心的伤痛。

秦生的心跳瞬间加速。他看着舞影,眼神里满是惊喜和激动。他起身,快步走到她面前,声音有些颤抖:“舞影,真的是你。”

舞影的心里五味杂陈。她想转身离开,可脚步却像被钉在了原地。她看着秦生脸上的笑容,看着他眼底的期待,心里的防线再次崩塌了。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秦生指了指她对面的位置,小心翼翼地问道。

舞影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秦生在她对面坐下,叫来服务员,给她点了一杯热美式:“还是老样子,对吗?”

舞影没有说话。她看着面前的咖啡,手指无意识地划过杯壁。

“这三个月,你去哪里了?”秦生忍不住问道,“我一直在找你。”

舞影的心里一暖,却又有些苦涩。她抬起头,左眼望着他:“找我做什么?我说过,最好永远都不要再见。”

“我就是想见你。”秦生看着她的眼睛,语气真诚,“自从上次分开后,我每天都在想你。我想知道你的过去,想知道你心里的寂寞。”

舞影的眼底闪过一丝动容。她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在乎过。她看着秦生的眼睛,内心某处的柔软,像决堤的洪水,快要忍不住溢出来。

“我的过去,没什么好说的。”舞影避开他的目光,拿起咖啡喝了一口,“都是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没关系。”秦生说,“无论你的过去是什么样的,我都想知道。我不会评判你,也不会离开你。”

舞影的眼泪差点掉下来。她强忍着情绪,低声说:“你父亲是秦榛,对吗?”

秦生愣住了,点了点头:“是。你认识我父亲?”

舞影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她看着秦生,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我不仅认识他,我还想杀了他,我恨他到骨子里。”

秦生的心里咯噔一下。他看着舞影眼底的恨意,突然明白了什么。他父亲的人品,他怎能不知?虽然表面上道貌岸然,可私下里却风流成性,母亲和父亲早就貌合神离,为了一个豪门太太的名头,母亲对父亲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秦生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舞影没有回答,只是拿起咖啡,大口大口地喝着,仿佛想把心里的苦都咽下去。

就在这时,咖啡屋的门被推开了,走进来一对熟悉的身影——正是上次在必胜客遇到的那个国际化家庭的母女。小女孩看到舞影,眼睛一亮,挣脱父母的手,跑了过来。

“漂亮姐姐,是你!”小女孩笑着说,“上次在必胜客,我见过你。”

舞影看着小女孩纯真的笑脸,心里的恨意渐渐淡了一些。她勉强笑了笑:“漂亮妹妹,你好。”

“姐姐,你为什么总是遮住半边脸呀?”小女孩好奇地问道,“是不是右边的脸有什么秘密?”

舞影的身体僵住了。她下意识地拢了拢头发,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

秦生连忙打圆场:“小妹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姐姐只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而已。”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转身跑回母亲身边。

舞影看着小女孩的背影,眼底的雾霭更浓了。她想起了自己的童年,想起了爷爷,想起了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如果当初母亲没有离开,如果父亲没有家暴,如果爷爷还在,她的人生会不会不一样?

“我该走了。”舞影突然起身,拿起外套。

秦生连忙拉住她的手:“舞影,别走。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我父亲伤害了你?如果是,我替他向你道歉。”

舞影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看着秦生真诚的眼神,看着他紧紧握着自己的手,心里的堤坝彻底垮了。

她坐在椅子上,肩膀微微颤抖,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述自己的故事。从湘西的大山,到深圳的寻梦,从母亲的背叛,到秦榛的摧残,再到HIV阳性的诊断结果,她把所有的委屈、痛苦和恨意,都倾泻了出来。

秦生静静地听着,脸色越来越凝重。他没想到,舞影的过去竟然如此悲惨,没想到自己的父亲竟然做出了这样禽兽不如的事情。他看着舞影泪流满面的样子,心里充满了愧疚和怜惜。

“对不起。”秦生握住她的手,声音哽咽,“舞影,对不起,都是我父亲的错。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舞影摇了摇头:“不用了。他已经老了,我也不想再报复了。遇见你之后,我才发现,报复并不能让我快乐,反而会让我陷入更深的痛苦。”

她看着秦生的眼睛,认真地说:“秦生,我配不上你。我是一个不干净的人,我得了艾滋病,我给不了你幸福。你应该找一个健康、纯洁的女孩,过正常人的生活。”

“我不在乎。”秦生打断她,语气坚定,“舞影,我在乎的是你这个人,不是你的过去,也不是你的身体。我爱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无论你得了什么病,无论你经历过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

舞影愣住了。她看着秦生坚定的眼神,看着他眼底的爱意,眼泪流得更凶了。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有人说爱她,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纯粹的爱情。

“可是……”

“没有可是。”秦生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我的心在这里,它属于你。从第一次在酒会上见到你,我就爱上你了。我知道,这很荒唐,可我控制不住自己。”

舞影的心里充满了感动。她知道,秦生是真心爱她,可她不能拖累他。她摇了摇头:“秦生,谢谢你的爱,可我不能答应你。我不想让你因为我一辈子都活在痛苦里。”

“我不怕。”秦生说,“身体的病痛我们可以去看医生,心里的伤痛我陪你慢慢愈合。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生命的尽头。”

舞影看着他,心里的挣扎越来越激烈。秦生像阳春白雪,她贪恋那一丝的温暖和爱。

就在这时,秦生的手机响了,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来电是他的父亲,秦榛。

秦生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电话。

“阿生,你在哪里?赶紧回家,我有事情要跟你说。”秦榛的声音带着命令式的强横。

“我在外面有事,晚点回去。”秦生说。

“什么事比家里的事情还重要?”秦榛的声音拔高了几分,“我告诉你,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一门亲事,对方是李家的千金,门当户对,下周你们见面。”

秦生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我不会去的。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你说什么?”秦榛的声音带着点愤怒,“我不管你喜欢谁,这门亲事你必须答应!李家的实力你是知道的,和他们联姻,对我们公司有很大的好处。”

“我不管什么公司,什么利益,我只知道,我要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秦生的语气坚定,“爸,你不要再逼我了,否则,我会放弃公司的一切,再也不回这个家。”

说完,秦生挂断了电话。

他看着舞影,眼神温柔:“舞影,我不会听我父亲的话。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舞影的心里充满了感动。她知道,秦生为了她,不惜和父亲决裂,不惜放弃家族的利益。这样的深情,让她无法拒绝。

她点了点头,眼泪再次流了出来:“秦生,我答应你。我愿意和你在一起,不管未来有多难。”

秦生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他紧紧地抱住舞影,仿佛抱住了全世界。

咖啡屋里的灯光依旧暖黄,咖啡香依旧浓郁。窗外的霓虹闪烁,映在两人的脸上,像一幅温暖的画。

第四章 雪域情,灵魂的救赎

秦生带着舞影回了家。

他没有告诉父母舞影的过去,也没有告诉他们舞影的病情。他只想给舞影一个安稳的家,让她感受到温暖和爱。

秦生的家很大,是一栋独栋别墅。他把二楼的一个房间收拾出来,给舞影当卧室。房间里有一个大大的落地窗,阳光可以透过窗户洒进来,照亮整个房间。舞影很喜欢这个房间,她终于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温暖的空间。

秦生请了最好的医生,给舞影治疗。医生说,舞影的病情还处于早期,只要按时服药,积极治疗,就可以控制病情,延长寿命。

舞影很配合治疗。她每天按时吃药,定期去医院复查。秦生每天都会陪在她身边,给她做饭,陪她散步,给她讲笑话。在秦生的照顾下,舞影的身体渐渐好转,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她不再用长发遮住右半边脸,开始坦然地露出自己的全貌。她的右半边脸其实很美,和左半边脸一样精致,只是因为长期被长发遮住,皮肤稍微白了一些。秦生常常看着她的脸,笑着说:“舞影,你真漂亮,比我第一次见到你时还要漂亮。”

舞影会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脸上泛起红晕。她知道,自己终于找回了自信,找回了做女人的尊严。

可秦榛的反对,却成了他们最大的阻碍。

秦榛得知秦生和舞影在一起后,非常愤怒。他派人调查了舞影的过去,当他知道舞影不仅和自己有过关系,还得了艾滋病时,更是气得暴跳如雷。

他找到秦生,严厉地说:“阿生,你赶紧和那个女人分手!她是个不干净的女人,她得了艾滋病,她会毁了你一辈子的!”

“爸,我不会和她分手的。”秦生的语气坚定,“我爱她,我不在乎她的过去,也不在乎她的病情。我会照顾她一辈子。”

“你简直是执迷不悟!”秦榛气得浑身发抖,“我告诉你,如果你不分手,我就断绝和你的父子关系,把你从公司赶出去,让你一无所有!”

“就算一无所有,我也不会和她分手。”秦生说,“爸,是你对不起她,是你毁了她的一生。我现在做的,只是在弥补你的过错。”

秦榛被秦生的话噎住了。他看着秦生坚定的眼神,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儿子的决定。他狠狠地瞪了秦生一眼,转身离开了。

从那以后,秦榛就再也没有管过秦生。他冻结了秦生的银行卡,把他从公司赶了出去,甚至对外宣布,和秦生断绝父子关系。

秦生没有在意。他用自己攒下的积蓄,在南山开了一家咖啡屋,就叫“寂寞梧桐”。他想给舞影一个安稳的生活,也想让更多寂寞的人,能在这里找到一丝温暖。

咖啡屋的生意很好。秦生亲自煮咖啡,舞影则负责招待客人。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眼神里的冷漠和疲惫也渐渐消失了。她不再是那个在夜色里沉沦的幽灵,而是一个被爱情滋养的、温柔的女人。

可舞影的心里,始终有一个结。她觉得,自己亏欠秦生太多了。她想给秦生一个正常的家庭,想给她生一个孩子,可她的病情,却不允许她这么做。

有一天,舞影看着窗外的天空,突然对秦生说:“秦生,我想去西藏。”

秦生愣住了:“为什么想去西藏?”

“我听说,西藏是离天堂最近的地方。”舞影说,“我想去那里净化心灵,也想在那里,为我们祈福。”

秦生知道,舞影心里的结,需要自己去解开。他点了点头:“好,我陪你一起去。”

半个月后,秦生关掉了咖啡屋,带着舞影,踏上了前往西藏的旅程。

飞机降落在拉萨贡嘎机场时,舞影深深吸了一口气。这里的空气很稀薄,却很清新,带着雪山和草原的气息。远处的雪山连绵起伏,山顶覆盖着皑皑白雪,在阳光下泛着耀眼的光芒。

秦生牵着舞影的手,慢慢走出机场。他怕舞影高原反应,特意准备了氧气瓶和抗高原反应的药物。

他们在拉萨住了下来。每天,他们都会去布达拉宫转经,去大昭寺祈福。舞影会跪在佛前,双手合十,默默地祈祷。她祈祷秦生能健康平安,祈祷他们能永远在一起,祈祷所有像她一样不幸的人,都能得到救赎。

在西藏的日子,很安静,也很纯粹。没有都市的喧嚣,没有霓虹的闪烁,只有雪山、草原、蓝天、白云和成群的牛羊。舞影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她不再纠结于过去的痛苦,不再自责于自己的病情。她开始懂得,生命的意义不在于长度,而在于质量。只要能和秦生在一起,哪怕只有一天,也是幸福的。

他们去了纳木错。纳木错的湖水清澈见底,像一面巨大的镜子,倒映着蓝天和白云。舞影站在湖边,看着湖水,突然笑了。她转过头,对秦生说:“秦生,我觉得,我的灵魂在这里得到了救赎。”

秦生抱住她,温柔地说:“傻瓜,你的灵魂一直都是纯洁的。是这个世界亏欠了你,不是你的错。”

舞影靠在秦生的怀里,眼泪流了出来。这一次,是幸福的泪水。

他们在西藏待了一年。这一年里,舞影的病情控制得很好,身体也越来越健康。她不再需要每天吃药,脸色也变得红润起来。

可命运,却总是那么残酷。

在他们准备离开西藏,返回深圳的前一天,舞影突然晕倒了。秦生把她送到医院,医生说,她的病情突然恶化,已经无力回天了。

秦生的世界瞬间崩塌了。他守在舞影的病床前,握着她的手,眼泪不停地流。

舞影醒来后,看着秦生憔悴的样子,心里很心疼。她轻轻抚摸着秦生的脸,笑着说:“秦生,别哭。能和你在一起这么久,我已经很幸福了。”

“舞影,你不会有事的。”秦生哽咽着说,“医生一定会有办法的,我们还会一起回深圳,一起经营咖啡屋,一起过一辈子。”

舞影摇了摇头:“秦生,我知道自己的身体。我累了,想休息了。”她看着秦生的眼睛,认真地说,“答应我,我走后,你要好好活下去。找一个健康、纯洁的女孩,过正常人的生活。不要为我难过,我会在天堂里,一直看着你。”

“我不要别人,我只要你。”秦生紧紧地抱住她,“舞影,没有你,我怎么活得下去?”

舞影的眼泪流了出来:“秦生,听话。你要好好活下去,带着我的爱,好好活下去。这是我唯一的心愿。”

她顿了顿,继续说:“还有,帮我照顾我妈妈。虽然她曾经伤害过我,但她也是个可怜人。我走后,你告诉她,我不怪她了。”

秦生点了点头,泪水模糊了视线。

第二天早上,舞影在秦生的怀里,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她的脸上带着微笑,像睡着了一样安详。

秦生抱着她的身体,哭了很久很久。他知道,舞影的灵魂,已经在雪域高原的怀抱中,得到了永久的安息。

第五章 梧桐雨,余生的等待

秦生带着舞影的骨灰,回到了深圳。

他按照舞影的遗愿,把她的骨灰撒进了大海。深圳的海很蓝,像西藏的天空一样纯净。秦生站在海边,看着骨灰被海浪带走,心里充满了无尽的悲伤。

他找到了舞影的母亲。

舞影的母亲已经老了很多,头发也白了不少。她得知舞影去世的消息后,哭得撕心裂肺。她知道,自己对不起舞影,是自己毁了女儿的一生。

秦生把舞影的遗言告诉了她:“舞影说,她不怪你了。”

舞影的母亲哭得更凶了。她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是我对不起影儿,是我害了她。我真后悔啊!”

秦生扶起她,“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舞影也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舞影的母亲点了点头。她变卖了深圳的所有资产,回到了湘西的大山里,用秦榛给她的钱,办了一所希望学校。学校的校牌上,写着两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梦影”。她想用这种方式,弥补自己对女儿的亏欠,也想让更多像舞影一样贫穷的孩子,能有机会走出大山,改变自己的命运。

秦榛的晚年,过得很凄凉。

他失去了秦生这个唯一的儿子,公司的生意也越来越差。他常常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别墅里,想起自己年轻时做过的那些坏事,想起舞影的悲惨遭遇,想起秦生坚定的眼神,心里充满了悔恨。他终于明白,金钱和权力,并不是万能的,亲情和爱情,才是人生最宝贵的东西。可他明白得太晚了。

秦生重新开了“寂寞梧桐”咖啡屋。

他按照舞影喜欢的样子,重新装修了咖啡屋。墙上挂着舞影的照片,照片里的舞影,露出了完整的脸,笑得很灿烂。咖啡屋里,依旧弥漫着浓郁的咖啡香,只是少了一个温柔的身影。

秦生每天都会坐在那个靠窗的位置,点一杯热美式,一份超级至尊披萨,多放胡椒和芥末。他会看着窗外的霓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静静地等待着。

他在等一个人,一个露着半张脸、眼神寂寞的女人。

他知道,自己可能永远都等不到她了。可他还是愿意等。因为他答应过舞影,要带着她的爱,好好活下去。而等待她,就是他活下去的意义。

深圳的深秋,依旧没有雪,却因为有了这份等待,变得格外温暖。

咖啡屋的门被推开,一阵风灌了进来,带着霓虹的光晕。秦生抬起头,依稀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秦生抬头,一张酷似舞影的少女的面孔呈现在眼前。

“这没人,你随意。”秦生答。

窗外的霓虹依旧闪烁,车水马龙依旧川流不息。秦生知道,总有一天,他会再次遇到那个“丁香空结雨中愁”的奇异女子。

而这一天,或许很快就会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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