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嘉佳在书中写道:我希望有个如你一般的人,如这山间清晨一般明亮清爽的人,如奔赴古城道路上阳光一般的人,温暖而不炙热,覆盖我所有肌肤。由起点到夜晚,由山野到书房,一切问题的答案都很简单。我希望有个如你一般的人,贯彻未来,数遍生命的公路牌。
张嘉佳也在书中写道:故事的开头总是这样,适逢其会,猝不及防。故事的结局总是这样,花开两朵,天各一方。
何峰和野蔷薇姑娘的故事便是如此。
野蔷薇姑娘叫做江晓露,出生在浙江嘉兴,是个不幸的人。刚出生不久,父亲就去世了,从小就体弱多病、瘦瘦小小的。母亲在她断奶后,就将她送到了伯父家,再也不管。
伯父一家对其很好,精心照料下女孩身上也是多了些肉,看起来有生气多了。就在大家都以为女孩身体已经好转的时候,女孩却突然发起了高烧,将其送到医院,经检查,女孩得的是肝炎,右边肝脏已经开始衰竭,经过抢救,高烧是退下来了,但是肝衰竭却是很难处理。
伯父一家甚是怜爱这个女孩,便正式收养了她。出院后,女孩每天都要吃大把大把的药,用后来她自己调侃的那样,从小把药片当糖吃一样。就这样每天“吃糖”,女孩长到了13岁。
13岁那年夏天,在杭州上大学的哥哥放暑假回家,回来在高铁站的时候下了很大的雨,哥哥打电话回家让家里人接他,但当时家里只有她一个,伯父伯母都在上班,挂了电话后,女孩拿着伞骑着自行车往高铁站的方向赶去,冰冷的雨水大片大片地打在她的脸上。谁也没想到场大雨竟把女孩推向了死亡的边缘。当天晚上,女孩咳个不停,一咳就吐血,咳久了还昏死过去。家人立即将女孩送到了市里最好的医院抢救,命是保住了,医生叮嘱家人说她以后最好都卧床养病,最好去上海、北京的大医院去治疗,女孩的肝脏已经硬化了,很难治疗。
那时女孩已在镇上念了初中,这次事件让她意识到了自己身体的严重性,也在一个偶然的机会知道了自己原来是个养女。这样的打击,让得女孩难过哀愁了好长一段时间,家人看在眼里,却也不知如何安慰。不过后来时日一长女孩也把生命看得淡了,想着活好当下,也不想让家人太担心。
原本就文静的江晓露,在此后的多数时间都徜徉在书海之中。医生建议她多卧床养病,父母也要求她好好休息,想送她去上海治疗,然而她却怎么也不愿意。在她的一再坚持下,父母也不再坚持,也同意她每周去学校上两天的课。虽然每周只上两天,但是在家里的时候,江晓露都特别认真,书中的每一句话都会认真的看上一遍,不懂的地方都会仔细推敲,实在不懂的都会在去学校的时候请教老师。她的成绩出奇地好,是学校里老师教育学生好好学习的典范。而江晓露那么努力,只是为了争一口气,为了老爸老妈争气,不辜负他们的养育之恩。而关于上大学这件事,江晓露说:“成绩再好又有什么用,像我这种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的人,哪敢想那么多,我这种破败的身体,光高考体检就没法通过了,还有什么好想的?”这种看不到未来的生活,使得江晓露的脸上常常带着忧愁,时常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慢慢地湿了眼眶。
晓露18岁的时候,本应是一个女孩一生最美的年华,怀揣着对未来的无限遐想,却正是在这年,从小到大去了医院无数次的晓露,这次去医院检查发现,她的肝硬化已经转成了肝癌了,这个从小不幸的女孩变得更加沉默寡语了。肝癌在我国的年死亡率为20.37/10万,在恶性肿瘤死亡顺位中占第2位,在城市中仅次于肺癌;农村中仅次于胃癌。她好像感受到了死神对她的隐隐召唤,听到了生命倒计时的滴答声。家人打算送晓露到上海治疗,可她坚决不同意。其实谁都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坚决地不同意,她只是不想再麻烦这个家庭了。
这次检查后,晓露不再去上学了,无法去上学了,也如她所说的那样,她连高考都没资格参加。每天都呆在家里,每一天都像是生命的倒计时,无比难捱。
家里人都非常心疼江晓露,却也不知如何是好。晓露的病一直以来是哥哥心头最大的痛,总是责怪自己当年不该让妹妹给他送伞,如果没有那件事,妹妹的身体或许会比现在好。哥哥毕业后,呆在了杭州工作,每次放假回家,都不敢看妹妹那双充满着忧愁的眼睛,这般可爱、聪明的妹妹,却是没有未来,为什么老天这般地残忍。
为了让妹妹忘掉病痛和死神,转移妹妹的注意力。哥哥用两个月的实习工资给晓露买了一台电脑,希望她可以在网络世界感到快乐。没有怎么接触过网络的江晓露,慢慢地在网络世界中徜徉起来,成了一个网民。她开始玩豆瓣、天涯、人人网这些现在不怎么火但在当时却是非常流行的社交网站,她给自己取了一个网名,叫做野蔷薇。
因为晓露从小喜静爱看书,极其喜欢文学,中外名著、散文、诗集、小说都看过很多,但是她最喜欢的作者是林徽因,那个诗一般的女子,有着如莲般一生的女子。
“如果我的心是一朵莲花,正中擎出一枝点燃的蜡,荧荧虽则单是那一点光,我也要它骄傲的捧出辉煌“。这样的女子怎能不受人喜欢呢!
有次,晓露在豆瓣文学小组发了一篇帖子,名字叫做《一代才女林徽因的事业与爱情》,出乎意料的,有很多人回帖支持,都说这篇文章写得很好,对林徽因分析的很准确。数百条的回复里,却有一条吸引了她的注意,是一个网名叫做秋风的,回道”对待婚姻,要像林徽因那样,既理性又幸福,我想楼主也定是个如这般的女子,祝你幸福”。看到这条,晓露心里非常开心,但随即又一丝苦涩涌上心头,像她这样的人,又怎么配拥有幸福呢?
第二天,当晓露再次打开豆瓣的时候收到了好多条好友申请,以及一条私信,“你是一个很有文采的人,可以和你做朋友吗?”ID来自深秋。鬼使神差的,那么多好友请求,她只同意了他。
深秋原名何峰,毕业于河北工业大学,现在在上海做一名工程造价师,业余时间喜欢看书写歌,喜欢民谣,是一个文艺小青年,但不是人们理解的那种放弃工作一心创作很穷的人。喜欢逛论坛,看帖子。
同意好友后没多久,何峰就发来消息,先是问好又肯定了一遍晓露的帖子,说的她都不好意思了。男生问,你的网名叫野蔷薇有什么意义吗?
隔着电脑,晓露微微一笑,说道,野蔷薇喜光易存活,是圣萨哈坎的约翰之花,人工栽培的蔷薇并不会结果,不过,野蔷薇却会长出娇艳欲滴的红屪果实,除了样子可以媲美其他蔷薇花外,果实也可以食用。这种花具有诗人般的气质,因此它的花语是“浪漫”,浪漫的爱情,我觉得特别美好。
听了这番解释,何峰更加从心底里欣赏这个女孩。和晓露聊了好久,两人发现他们有很多的共同爱好,非常投缘,很快的在网上他们成了很好的朋友。
俩人都互说了自己的姓名,但是一直都习惯称呼对方的网名,她喊他深秋先生,他叫她野蔷薇姑娘。俩人一直都是打字聊天,有时也会语音聊天,没有谁提出过要视频啊,看照片之类的。在她眼中,深秋先生是一个幽默风趣,学富五车的人,在他眼中,野蔷薇姑娘是一个温婉大方,文采卓越的人。
但他压根没有想到,野蔷薇是一个病入膏肓的绝症患者,一个在细数自己生命倒计时的可怜生命。他会和晓璐开各种玩笑,讨论各个作家的作品。他会分享自己新学的歌,她会分享最近写的文章,两人之间的关系好的一塌糊涂。然而他不知道,她在电脑屏幕前看到他发来的那些有趣的话笑时身体有多么疼痛难忍,苍白的脸上冷汗直淌,痛的五官都拧了起来,只有嘴角挂着一抹扬起的微笑。有时候,聊着聊着,晓璐会突然隔几个小时才回复他的消息,他只以为晓璐是有事去忙了,而事实上,丁香多次在电脑前痛到昏厥,多次在键盘上咳血。
何峰说他不喜欢现在的工作,下班后就喜欢看书唱歌写歌,还去过街边卖唱,不过并没有多少人停下来听他唱歌。晓璐就鼓励他,没有谁一生下来就是演员、歌手、老板的,当你想放弃现在的生活的时候,何不再坚持一下,说不定就有转机呢。大概一周后,何峰很激动的和她说,有一个音乐工作室听了他上传在网上的原创歌曲后说愿意帮助他录歌、出专辑。晓璐说,你看,再坚持以下真的会有转机的。心里却在想,像她这样的,怎样都不会有转机了。
晓璐的身体越来越差,经常在聊天时候,她突然不说话了,何峰只是以为她很忙,她的QQ还是在线,想着过会儿看到会回他的。然而这一次,过了一天了晓璐都没有消息,何峰觉得晓璐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很长一段时间野蔷薇姑娘都没有出现在网上,她就像是莫名消失了一样,何峰给她发了好多条QQ,却没有任何回应。
这段时间,何峰一直在筹备他的第一张专辑,他给专辑取名叫《野蔷薇》,已经录好了六首歌了,最后一首歌确是一直写不好,写出来的自己都不太满意。经过工作室的宣传,他的歌渐渐地有更多人听了,慢慢的也有了歌迷。参加了一个全国原创歌手大赛,得到了不错的名次。
六个月后,许久未活跃在何峰会话列表的野蔷薇姑娘给她发了一条消息“我在上海,可以见见你吗?”
江晓璐突然发来的消息让得何峰一愣,忙问她在哪里。得到回复,晓璐在上海华山医院,心里一惊,“你生病了吗,严重吗?”
晓璐却是没有直接回复他“见面你就知道了。”
俩人见面在充满消毒水的病房里,没有拥抱,没有亲昵的问候,也没有初见时的羞涩,他们就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一样打了个招呼,握了握手。晓璐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因为病情的严重,脸上长了黄疸,看起来很苍白,眼睛很好看,目光很清澈。
何峰看着她,百感交集,心中自有万语千言,却不知从何说起。
晓璐的妈妈告诉何峰,晓璐是专门来上海找他的。原先晓璐坚决不同意父母送她到上海治疗,后来不知怎的,突然就自己提出要来上海,现在看到何峰,明白了晓璐的意思,她只是想在生命的最后时光亲眼见一见何峰,见一见深秋先生。
妈妈还告诉何峰,晓璐已经不行了,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死神就在这几天降临。他望着丁香那苍白的脸,望着那双清澈透明的眼睛,心里有一种锥心的疼痛。这么一个如莲般的女子,却是如此不幸,第一次见野蔷薇姑娘,便是得知了这么一个悲痛的消息。
好像看出了何峰眼中的不忍,又好像是自言自语,晓璐笑着说道"这么多年,我早就已经不怕死了,每次痛得昏过去的时候,我都希望自己就这样不要醒来好了。现在的一切,都是上帝的安排,我会在天堂很开心的,因为我有你的祝福,有你的歌。"何峰泪如雨下。
随后的几天,何峰一有空就去医院看望丁香。那时,他还在筹划他个人的第一张专辑,搞了很多方案均不理想,特别是专辑主打歌一直写不好,心情很烦躁。晓璐知道后,沉思了一下,和他讲了自己以前看过的一个故事。
女孩在高考前出了一场车祸,将她的命运彻底改变,她成了一个盲人,肇事者逃逸了,在黑暗中,她每天都很暴躁难过,知道他的出现。他叫周伟,是外出打工的,亦是一名志愿者,这是她所知道的全部。每日的傍晚时分他都会准时到来,他总是默默地收拾好房间,然后在她的卧室中插上几株新鲜的野蔷薇,那是他最喜欢的花;他总是恬静的为她修剪指甲,然后表情木讷的讲笑话给她听;他总是体贴的吹一吹他所夹来的菜,然后小心的叮嘱着,生怕她会烫到。这样温暖充实的日子,是她这种女孩一直所向往所期盼的。不知从何时起,她竟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她竟期盼着天黑的再晚一些,哪怕只是与他多聊上几句,那也是好的!男孩问女孩恨当时的车主吗,女孩说,不恨啊,如果不是他,我还遇不到你呢。后来医院通知有死者愿意捐献眼角膜,女孩做了手术,很成功,回家后却再也没等到男孩的出现,她收到一封信,是男孩寄来的,他就是当时的那个车主,到她身边是为了赎罪,希望得到她的原谅。多年后,女孩路过乡下的一户人家,满院子种的竟是野蔷薇,只见在那片花海之中,一个男子正专心的给花浇水,那无神的双眼诉说着他是个盲人。她走到那男子的面前,娴熟的做着自我介绍,只是还没来得及说完,那男子竟放下水壶转身而去。她呆呆的望着那男子的背影,竟有些不知所措。莫名的,她却突然的感觉那男子的背影竟有一种熟悉得味道。有些孤独与脑海中一道隐藏多年的背影竟与眼前之人重合在一起,耳边不断回荡着那名医生的话还有那埋藏在心底的那封信。看着那满院的野蔷薇,瞬间她流下泪来。此刻的她终于明白了一切!她不顾一切的上前抱住他,紧紧地,生怕他会再次悄悄的溜掉。一滴浊泪从那男子的脸颊上滑落,无声的落在了她的手背上,他如当年那般温柔的握着她的手……
讲完这个故事,晓璐哭了:"你不是为主打歌苦恼吗?就定位在凄美上吧,借花怀人,不要有别的,只用吉他来伴奏,这样的感觉很棒“
这句话一下使何峰如梦初醒,对呀,朴素和简单就是最高的境界呀。一把木吉他,一首校园民谣,一段凄美故事,这多好!他非常兴奋,抓住丁香的手激动地说:”太谢谢你了,我专辑的这首主打歌就叫《野蔷薇》。等我写好了,第一个唱给你听。"
回去后,何峰灵感爆发的一下就写好了歌,想到晓璐讲的那个凄美的故事,想到晓璐的故事,他的歌中也带入了浓浓的哀愁。他把这首歌的小样发给工作室,得到了大力支持,大家都觉得这首歌一定会爆红。很快,《野蔷薇》就录制好了,专辑也快要发了。
何峰带着专辑小样去找晓璐,却没有在病房见到她。
这两天晓璐多次休克,意识模糊间,她又一次听到了生命时钟倒计时的滴答声,这一次,格外的清晰。清晰的感觉到明天清晨到来时,那轮新鲜的太阳就已不属于她了。就在这天深夜,她一阵猛烈的剧咳之后,床单上喷洒下点点血迹,她觉得天昏地暗,全身没有一丝力气,苍白的脸上虚汗直淌。对着守在床边的父母,她哭着说:爸妈,谢谢你们,这些年真的辛苦你们了,我也好累,我想休息了。“随后她闭上了眼睛。
月凉如水,病房里一片寂静,整个世界仿佛万籁俱寂。晓璐曾说过要给何峰写一首歌,是一首浪漫的爱情的歌,像野蔷薇的花语一样,可还未及动笔却匆匆走了。
几天后,一首《野蔷薇》红遍网络,一个叫何峰的歌手被大家认识。朴素的木吉他伴奏,配上凄美的词曲,本是代表浪漫爱情的花,唱起来却是那么的哀怨。
又一个月凉如水的夜里,房间里在放着那首凄美的《野蔷薇》,何峰看着窗外那恣意生长的野蔷薇,自言自语地说道:“野蔷薇开了,亲爱的野蔷薇姑娘,你过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