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大雷装着舅姥爷给的一万块钱跨出破旧的木门,怀里仿佛揣着个金元宝,那股子兴奋劲儿别提有多爽了。高兴过后,他又觉得自己他娘的真不是个玩意儿。一个有手有脚的大老爷们儿,竟然去道德绑架一个耄耋老人。想必那舅姥爷,要不是念及他是父亲留在这世上仅有的一点骨血,估计早就将他轰出门了。
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外,阳光像一群金色的蜂虫追着他跑。它们去挠他的脸颊和脖颈。躲躲闪闪中,到处是白花花晶亮亮的一片,怎么甩也甩不掉。眼前,又晃出那只皮肉相连鸡爪一样的手掌,上面躺着一沓通红的钞票。阳光从那些抹通红折射回到古铜色的脸膛,让被青衣黑裤灰黑的毡帽笼罩下的舅姥爷,带上了几分生气。一个生命将至的老人,用毕生的积蓄在接济一个身体力壮的青年,这是多么讽刺多么滑稽的场面!那一刻,曹大雷觉得自己简直是渣人一枚,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货色。他两眼通红嘴角翕动,两片牙盒上下打着战,捧着票子的手疯狂地发抖。半天,砰地跪倒在地,朝着踉跄走远的舅姥爷磕了一个响头。
舅姥爷!这钱,我一定会还回来的……
老人没有回头,又佝偻的腰走回了屋子。随着木门咣当一声响,硕大的小院只留曹大雷狗一样匍匐在里面。曹大雷爬起来,膝盖上的泥灰也来不及掸掉,像逃避瘟神,又仿佛身后有小鬼追着撵似的出了大门。
从丈母娘家回家那一晚,他翻来覆去想了一个通宵。他料想着只要他开了口,舅姥爷就不会见死不救。他也预料了他给的钱数。并把这些钱都一一作了规划。他要用这些钱来养鱼。
他第一个就想到了那个雇他养鱼的女老板红姐。当红姐那张风姿犹存的脸蛋儿,又俏丽丽地又在他眼前浮现,他觉得心肝乱颤。打了一个哆嗦后,人迅速将魂儿魄从红姐身上扯了出去。
我不能再犯浑了。这些年要不是被红姐迷住甘心情愿给她当牛做马,还是一匹不计回报的骡马,否则,我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现在想想,当初有多犯浑啊!但不想红姐又不行,因为红姐的手上就有几口闲置的鱼塘。在自己没有能力去开一口新鱼塘的情况下,他首先想到了租赁。至于鱼苗和鱼饲料,这都难不倒他。想当初他跟着红姐时,干的就是这等差事。那些销售鱼苗和饲料的商贩,恨不得每天苍蝇一样围着他转,都等着他来照顾他们的买卖。那样,他们才有钱可赚。现在自己要独立干回老本行,如今这些商家就成了他可利用的宝贝。不管能不能避开红姐,他都决定第二天去集城走一走看一看。
一踏上集城的土地,头顶的天瞬间没有了冬日的灰白。尽管现在已是入冬时节,但这里的世界仿佛被冻龄似的,依旧花草清新微风扑面。再看那一簇簇苍翠的枝叶,在枝头绽着笑脸挥动着飒飒的舞姿,这样美好的景象,使得曹大雷阴霾的内心变得明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