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眉户戏的第一印象,就是源自于童年过腊八节的大背景下留下的记忆。
那年,也许不足八岁吧,应该是腊月初七,老天爷有点阴沉着脸。在街道玩耍的我们几个发小,听大人们说我东邻家晚上要唱戏,便都很兴奋,因为那时还不知道、也没见过唱戏是怎么回事。
晚饭后,在我东邻家的院子里高挂着大灯,锃亮锃亮的,院子里的人越来越多。先是穿着白褂子的主人家族老少众孝子们参与完接灵仪式,之后便干鼓一响,鸣锣一击,演出开始了。
我是随着大人们围挤在一起的,形成个大圆圈,圈子中央就是自乐班在表演,乐器倒也不多,有干鼓、鈸、铃铛、挂锣、唢呐、二胡等乐器,印象最深还是叫“四页瓦”的乐器,呱哒哒一响,那声音悦耳、干脆,尤其是表演者的手法翻转自如、动作流畅,不时引起围观者报以掌声、叫好声(然而,现在似乎这一“土”乐器已经找不到踪迹了)。拉大胡的是位盲人,很有名气,大家管他叫“哈(瞎的意思)双娃”,一把大胡,被他拉得能“说话”,可神了。演员都不挂衣、不化妆,有站着唱的,也有坐着唱的,还有一边唱一边弹奏乐器的。
听大人们讲,一般过三年唱戏,自乐班不论在谁家唱,第一出戏必定要先唱《封神》,接下来是《祭灵》,然后就看自乐班的拿手活了。这一晚上,给我留下最深印象的是眉户戏《脏婆娘》,把一个脏、懒、邋遢的瓜婆娘,通过诙谐、调侃的手法,用贴近关中农村日常生活的戏谑方式,刻画得入木三分。如“咱家的尿盆子摆在了面案”、“贼进屋偷走了锅圈圈(很久没洗的锅,累积起来的饭渣子)”等,让观众在捧腹大笑中得以教化,可惜这出戏后来再也没见人唱过了,据说是因为其内容太土,过于农村乡土化,不够阳光,与改革开放初期的文艺复兴主题不符而失传。
约摸十点时分,夜晚更加寒冷了,我便回家。家里煮着腊八粥,锅下的炉膛还燃着火苗,明灭间,屋子里弥漫着粥香,寒意也减退了。
这就是眉户戏曲给我的最初记忆,使我深深地爱上了本土艺术文化,爱着这带有腊八粥香的秦腔艺术之魂---眉户戏曲。
记忆依旧在,每逢腊八节。戏曲最妙处,乃我乡音谐。
眉户戏常听,似乎少了那夜的滋味,腊八节年年过,找不回那夜的意境,真是“逝者如斯夫”啊。
二〇一五年一月二十六日于草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