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他突然想写几个钢笔字。
就几个。
他翻出那支粉红色派克钢笔,小心翼翼地拔出笔盖,正襟危坐,准备写出那几个字。他屏气凝神,迟迟没有划出第一笔。
他划出了第一笔。
白纸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笔芯没墨水。
他更想写出那几个字了,他必须写出那几个字。
他找到了墨水瓶,他要拧开它,拧开它才能给钢笔吸墨水,钢笔吸了墨水他才能写出那几个字。
他拧不开,不管他怎么努力也拧不开,瓶盖就像是被焊在了墨水瓶上,他完全没办法拧开。
他更加急切地想写出那几个字了,浑身难受得快要爆炸。
二
他很惬意地靠在沙滩椅上,透过太阳镜扫视着眼前走过的姑娘们。
他一眼就找到了她,他总是能在人群中一眼就找到她。
她躺在水面上,死海的密度比她大。
死海位于约旦-以色列的最低处。
死海中含有高浓度的盐分,水中没有生物存活。
死海被陆地环绕,不与其他河流和大洋相连,没有潮起潮落。
三
起子、小刀、老虎钳、铁锤、斧头、电钻在书桌上一字排开。这些个平日里独当一面的强力工具们,在拧不开的墨水瓶前纷纷败下阵来。
拧不开就是拧不开,它的设定就是不被拧开。
他心里越发地想写出那几个字。
但他最终接受了今天可能写不出那几个字的事实。
他已经被折腾得精疲力竭。
四
他气喘吁吁。
他和她光着身子躺在床上,两人一言不发,只是大口喘,大声笑。
她送给他一支粉红色派克钢笔。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送他一支钢笔,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送他一支钢笔。
他收下了,并且保存了很长一段时间。
她用钢笔在他背上写字,他隐约猜到了她写得什么。
他的背上满是血痕,他疼得喊了起来。
我用的是红墨水,她说。
五
他躺在床上,又想起那个墨水瓶。
他还是不能接受这件事。
他爬起床,披上一件大衣,走出屋子。
六
他用力地敲门,远处传来几声狗吠。
开门的是那个男人。
你怎么又来了,他说。
他没有理睬,一手推开他,径直走进门厅。她从卧室走了出来,睡眼惺忪,见到他的第一刻就怒不可遏。
我请你出去,就现在!她吼道,你到底要纠缠我们到什么时候!
先是她倒下了,再是墨水瓶落在地上。
墨水瓶已经四分五裂,里面的东西流了一地。
红墨水,和黑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