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暴雨危局
夏末的暴雨，像是要把整座城市都淹没。雨水疯狂地敲打着地面，溅起浑浊的水花。路灯在雨幕中晕开一团团昏黄的光，勉强照亮着“幸福里”城中村泥泞不堪的小路。
陈默推着那辆比他年纪还大的电动车，艰难地拐进巷子。雨水早已穿透雨衣的缝隙，将他里里外外淋了个透心凉。车没电了，最后一份外卖也因为超时被顾客拒收，此刻正冰冷地躺在配送箱里，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
他今年二十五岁，重点大学金融系毕业。原因很狗血，一年前，他替一个富二代室友顶了一场本不算严重的违纪，结果事情意外闹大，他被当成了弃卒，无情开除。而那个室友，如今或许正坐在某个高档办公室里，吹着空调。
生活就是这么讽刺。
现在，他是一家小外卖站的骑手，住在城中村这个不到十平米的出租屋里，唯一的“资产”就是这辆随时会散架的电动车和一身因为赶时间而练就的跑酷身手。
“妈的，这鬼天气。”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低声咒骂了一句。他现在只想赶紧回去，把湿衣服换下来，吃碗泡面睡觉。
然而，当他走近自己那栋出租楼时，脚步却猛地顿住了。
楼下的阴影里，停着两辆没挂牌照的摩托车。几个穿着黑色背心、露出花臂的身影，正叼着烟，在他楼下单元门附近晃悠。
是“黑狗”的人。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黑狗是这片区域的地头蛇，放小额高利贷，也干些替人收债的脏活。一周前，隔壁栋一个老实巴交的租客老李，因为女儿生病，实在没办法，向黑狗借了五千块钱，利滚利现在要还两万。老李还不上，被堵在屋里打。陈默送外卖回来正好撞见，一时没忍住，抄起楼道里的拖把杆，把那几个动手的马仔给撂倒了，帮老李暂时解了围。
他知道黑狗肯定会报复，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这么急。
不能回家。
这个念头瞬间占据了他的大脑。对方明显是冲着他来的，回家就是自投罗网。他悄悄把电动车挪到一旁的垃圾桶后面，自己则缩进更深的阴影里，大脑飞速运转。
对方有五个人，个个膀大腰圆，而且肯定带了家伙。硬拼是绝对拼不过的。报警？且不说警察来了对方早就散了，就算抓进去，关几天出来，黑狗会更疯狂的报复。他在这座城市举目无亲，无处可去，身上的钱甚至不够去网吧包夜躲一晚。
冰冷的雨水顺着脖颈流进后背，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一种走投无路的绝望感，开始像这雨水一样，慢慢浸透他的四肢百骸。
就在陈默思考着要不要冒险去哪个24小时便利店蹲一晚时，他的老人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不是电话，是一条短信。
他皱着眉掏出来，屏幕的微光在雨夜中显得有些刺眼。发件人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
他点开短信，内容只有简短的六个字，却像一道闪电，劈中了他的天灵盖：
【别回家！有埋伏！】
谁？！
陈默浑身汗毛倒竖，猛地抬头四顾。周围只有哗啦啦的雨声和那几个混混模糊的身影，根本看不到任何可疑的人。
是谁发的短信？是恶作剧？还是……
这条短信来得太诡异，太及时了。就像有一双眼睛，在暗中注视着他，并且知道他将要面临什么。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和顶尖的逻辑分析能力，是他从大学时代就引以为傲的天赋，也是他现在唯一的武器。
他再次仔细看向那条短信。发送时间，是三分钟前。那个时候，他刚刚拐进这条巷子。
假设短信是真的，那么发送信息的人，要么一直在跟踪他，要么……就是预知了这一切。
后一个想法让他自己都觉得荒谬。
但无论如何，这条信息印证了他的判断——家，绝对不能回。
那么，现在该怎么办？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开始飞速分析眼前的局面。对方五个人，守住了单元门。这条巷子是死胡同，另一边是高达三米的围墙。唯一的出口，就是他现在藏身的这个方向，但要想出去，必然会被对方发现。
硬闯不行，原地不动迟早会被发现……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湿滑的墙壁、老旧的排水管、交错纵横的电线、以及不远处一个堆满杂物的角落。
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在他脑中迅速成型。
他拿出手机，不是打电话，而是打开了录音功能，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其塞进胸前口袋，确保收音孔露在外面。接着，他从旁边的杂物堆里，捡起半块板砖，掂量了一下。
做好准备，陈默深吸一口气，猛地从阴影里冲了出去，不是冲向单元门，而是直接冲向那五个混混！
他的动作太快，像一头猎豹，在雨中划过一道黑影。
“在那儿！”
“操！小子你他妈还敢回来！”
混混们立刻发现了他，骂骂咧咧地围了上来，手里赫然亮出了钢管和甩棍。
陈默不跟他们硬碰，利用自己灵活的身法和熟悉地形的优势，在狭窄的巷子里左冲右突。他的目标很明确——不是打倒他们，而是激怒他们，并且……取证！
“黑狗就这点本事？只会以多欺少？”陈默一边躲开一根砸来的钢管，一边大声喝问，声音在雨夜中格外清晰。
“妈的，废了他！狗哥说了，打断一条腿赏五千！”一个领头模样的黄毛狞笑着，一棍子抡向陈默的脑袋。
陈默侧身惊险躲过，钢管擦着他的耳朵砸在墙上，溅起火星。他顺势一个矮身，手中的板砖狠狠拍在另一个从侧面冲来的混混膝盖上。
“啊！”那混混惨叫一声，抱着腿倒地。
陈默立刻后撤，但后背还是被另一根甩棍抽中，火辣辣地疼。他闷哼一声，借力前冲，与对方拉开距离。
“你们放高利贷，暴力催收，现在还要当街行凶？还有没有王法了！”他继续大声说着，每一个字都清晰地被手机录下。
“王法？在这片地儿，狗哥就是王法！”黄毛追上来，又是一棍。
陈默看似狼狈地躲闪，实则一直在引导对方的言语和行动。他挨了几下，但都避开了要害，同时不断用语言刺激对方，让他们亲口承认自己的罪行。
雨水、汗水、还有后背渗出的血水混在一起，让他看起来无比凄惨。但他的眼神却越来越亮，像黑暗中燃烧的火焰。
对方五人被他这种“泥鳅”战术弄得火冒三丈，阵型也开始有些散乱。
就在黄毛再次扑上来，钢管即将落下的时候——
“住手！”
一声低沉如闷雷的怒吼，从巷口炸响。
所有人都是一愣，循声望去。
只见巷口站着一个铁塔般的身影，比在场所有人都要高出一个头。他穿着工地常见的迷彩服，已经被雨水湿透，紧紧裹在身上，勾勒出壮硕无比的肌肉轮廓。他手里没拿家伙，但那双拳头攥得咯咯作响，眼神如同被激怒的猛虎，带着一股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杀气，瞬间镇住了全场。
是赵刚！那个在隔壁工地打工，因为受伤退役，沉默寡言的北方大汉。陈默之前给他送过几次外卖，知道他饭量大，每次都多给他加个蛋，两人偶尔会聊几句。
赵刚一步步走过来，雨水似乎都避让着他的气势。他看都没看陈默，直接盯着那黄毛。
“五六个人，打一个。欺负人，没够？”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黄毛被他的气势所慑，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但马上觉得丢脸，强撑着骂道：“你他妈谁啊？少管闲事！滚开！”
赵刚没再废话，只是向前踏出一步。
就这一步，那五个混混，包括倒地的那个，都感觉像是一座山压了过来。
局势瞬间逆转。
赵刚的出现，就像一颗投入湖面的巨石，打破了力量的平衡。
黄毛看着赵刚那沙包大的拳头和冰冷的目光，又看了看虽然狼狈但眼神凶狠如狼的陈默，心里开始打鼓。他们欺负普通老百姓还行，面对赵刚这种明显是硬茬子的人，底气瞬间不足。
“操！算你小子今天走运！”黄毛色厉内荏地指着陈默，“这事儿没完！狗哥不会放过你的！我们走！”
他招呼一声，几个混混搀起同伴，灰溜溜地骑上摩托车，很快消失在雨幕中。
巷子里，只剩下哗啦啦的雨声，以及喘着粗气的陈默，和如山岳般矗立的赵刚。
陈默靠着湿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剧烈地咳嗽了几声。他看着赵刚，真诚地说道：“刚哥，谢了。”
赵刚走过来，伸出手。陈默抓住他的手，那手上满是厚厚的老茧，充满了力量。赵刚稍一用力，就将他拉了起来。
“路过。”赵刚言简意赅，然后看了看陈默身上的伤，“能走？”
陈默点点头，忍着背后的剧痛。他此刻心潮澎湃，不仅仅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更多的是对那条神秘短信的惊疑，以及对眼前这个退役大汉的感激和……一种直觉般的欣赏。
“能走。”陈默顿了顿，看着赵刚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怜悯，只有一种同类般的认可。他心中一动，一个念头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
今晚的经历像一记重锤，敲碎了他最后一丝安于现状的幻想。黑狗不会善罢甘休，送外卖永远只能被动挨打。他必须改变，必须拥有自己的力量！
而力量，来自于人。
他看着赵刚，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明亮和坚定。
“刚哥，”陈默的声音在雨声中格外清晰，“像今天这样给人当狗，任人欺凌的日子，你还没过够吗？”
他微微停顿，一字一句地问道：
“跟我干，怎么样？我们一起，把这该死的天，捅个窟窿出来！”
赵刚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湿透、带着伤，眼神却如同出鞘利剑般的年轻人，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动容。
雨，还在下。但有些东西，已经在这一刻，悄然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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