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秋风至?萧萧送雁群。
朝来入庭树,孤客最先闻。
诗意韵译:
飒飒秋风自何处倏忽而来?
萧萧之声不绝送雁群南飞。
清晨悄悄徘徊于庭中树头,
异乡孤客最先听到它的心声。
你生在烟雨江南,贵为王族之后。(你祖籍洛阳,传说祖上为汉中山靖王刘胜、据说也是刘备的祖上,就是河北保定满城穿金缕玉衣的那位王爷。)
你天资聪颖,勤奋好学,少年英气,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绣口一吐,自是惊世骇俗。 “遥望洞庭山水色,”你却当它“白银盘里一青螺;”看“衔泥燕子争归舍”,你却“独自狂夫不忆家” ;循着“九曲黄河万里沙”,你遥想“浪淘风簸自天涯”,“如今直上银河去,同到牵牛织女家。”你要的是一个可以供你纵横四海睥睨天下的舞台。少年心事的雄浑与大气就这样被你挥笔而就。
贞元九年,你和柳宗元同榜高中,一举成名。从此你的名字便和柳河东、韩昌黎等一众名士大家深度交织,你们波澜壮阔起伏跌宕的传奇人生就此开始。你们聚拢在王叔文身边,联合当时的有志之士,抱定 “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志向,发起了轰轰烈烈的“永贞革新”。但理想永远丰满,现实总是骨感。改革失败,你踏上了真正的浪淘风簸向天涯的漫漫征途。
贬谪的生活乏善可陈,独在异乡为异客,对于敏感热血的你来说,一草一木,一鸟一花,足可牵动幽情,特别是秋天!处于人生低迷期的你,在秋风悄然而至的时节,仿佛如梦初醒,喃喃自语着——
“哦,秋风,你好,你从何处而来,又奔何处而去呢?”你是听到了古人的召唤而特别来向我传达问候吗?诗仙李白曾不无天真地嗔怒“春风不相识,何事入罗帏”,不知此刻的你是否也与之心有戚戚?
“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此刻的你,一定也怀念起少年时代洞庭月夜的那次壮怀激烈吧?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汉武帝于秋风高起的时节,横中流而赋诗,禁不住乐极生悲,发出“少壮几时兮奈老何”的慨叹。你是否也有感于斯人呢?想必是有的吧,身处他乡,远离家人朋友,羁旅之愁怎可挥刀斩绝呢?“故园渺何处?归思方悠哉。”只是豪情如你,总不肯以多情示人罢了,岂不知正是这欲言又止之中,泄露了你的深情绵绵。
“五夜飕飗枕前觉,一年颜状镜中来。” 在异乡的清晨,你最先听到了秋的心声。起身徘徊于庭院,目光流连于秋树枝头,耳边充盈着萧萧秋声。此刻的你,是否听到了来自家乡亲人的呼唤?是否听到了来自远方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朋友们的牵念?是否听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叹息——“白发三千丈,缘愁是个长。不知明镜里,何处得秋霜。”
在这寂寥的清秋,在这寂寞的清晨,你只是轻轻浅浅地道了一声:“哦,秋风,原来你也在这里!” 那淡淡的哀愁如清水芙蓉,流露出你罕有的沉静平和;那脱口而出的一声问候,让我看到了一个铁血男儿“何意百炼刚,化为绕指柔”的深情,这正是生命中无比可爱的丰盈与真诚啊!
秋天,多见附庸风雅之人,见落花而泪红颜,见归鸿而思故旧,见秋霜而悲白发……总之怎是一个“愁”字了得!而你却挥笔喊出“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自少年时代识你以来,总爱把你的《秋词》当做秋的另类代言。直到成年后读到你的《秋风引》,深入了解你的经历,并体验了人生的起伏跌落,才悟出你豪情万丈的背后,是尝尽酸甜苦辣对生活的一往情深;是历经悲欢离合对人生的痴心不改;是看过繁华落尽对生命的纯粹坚守。
如今,秋风又起,秋声萧萧。此刻的我,念着诗句深处的你,也只轻轻一句:秋天,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