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我想着是拿自己身份证登记的房间，怕夜长梦多，就起身去退了房。”天色已微明，新兵和林慕凡继续着他们的谈话。
“我漫无目的走在大街上，还是寻思着怎样自杀。路过一家小超市，我买了一袋吊炉花生、一瓶二锅头。提着这两样东西走到一条河边，在桥墩僻静的地方坐了下来。唉！想想自己活了快四十年，都不知道干了些什么……”他陷入了沉思，仿佛在回忆几十年的过往。
“我想着，喝着。喝着，想着。这一辈子，算是白活了！都是那个臭婊子害的，不过又想想，也怪自己太好色！古人说，赌近盗，奸近杀，真的一点没错！”他的话中，透露着一丝悔意。
“我把酒喝完了，办法也想好了，投河吧！河水，我扔了块石头试过了，挺深。我又是个旱鸭子，准保淹死。”他顿了一下，喘了口气。
“我走到桥中央，也没多想，眼睛一闭就跳了下去。一入水，就猛地呛了一口，差点背过气去，这时突然我不想死了，憋的难受，快支撑不住的时候，我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托着浮出了水面，大口地呼吸了几口空气后，发现一条胳膊勾着我的脖子，我的一条胳膊也被人拽着。我被人救了！”他长叹了一口气。
“原来，是一条运沙石的船刚巧赶上了，船上的人把我救了。我寻思自己是死不了了，就挑明了跟他们说，我杀人了！既然死不成，你们就帮忙报案吧！他们随后就打电话报了警，没多大功夫，民警就把我带回了派出所。在所里，我一五一十地把情况说了，他们联系了案发地的公安局，核实了案情，几个小时后，案发地的警察就去把我带了回来。”他抬头看了看天花板，眼神中一片茫然。
林慕凡在影视剧或是小说、故事里，看到或者是听到过杀人犯，觉得这都是一些非常恐怖的人。可是，当他真的与杀人犯面对面的时候，他却并没有感到有多么可怕。
他们也是普通的人，他们也有畏惧心，怕坐牢、怕死；他们也会后悔，长吁短叹的；他们的面目也同平常人一样，并非凶神恶煞。
或许，被害人也不完全是好人，他们有的也有过错；有些甚至可能是死有余辜。林慕凡的脑子里联想着他所听说过的杀人故事。
“滴零零零”一声短促的铃声响起。监房门口的值班员喊了一声“起床！”地铺上那一个个光乎乎的脑袋，从被窝里探了出来，就像冬眠结束的动物从树洞里钻出来一样。一张张睡眼朦胧的脸，极不情愿的将身子移出了被窝，如同慢放的电视画面。
“他妈的！速度快点！”川普一声大喝。慢放镜头瞬间变成快进，很快，就像回放镜头一样，所有的被子和褥子回到了原来的位置，那条蓝色的床单重新罩在了上面，一切与昨晚临睡前一般无二。
林慕凡和新兵站立在睡铺的位置，靠着身后的墙，默默地看着。安全员斜倚在墙角，漠然地看着铁栏杆外头。川普骂骂咧咧地指手画脚着。
“一腿肉！”安全员朝着川普叫了一声。
“到！”川普一边应声一边转过身向安全员走去。
听着他俩的对话，林慕凡不禁偷偷一笑，“一腿肉，这个名字个性！”
“你拿两条新的毛巾出来，给1860和1869。”
“是！”一腿肉走到安全员对面的墙角，打开地板上一个类似靠枕的包袱，林慕凡定睛一看，里面全是崭新的毛巾。一腿肉从中间抽出来两条毛巾，又从底下摸出来两根一扎长的细布条。然后，回过头，“1860！过来！”
“到！”林慕凡赶忙答应着并走上前去。
“这是你和新兵的，牙刷和杯子只能等你们家属送来了，毛巾送进来了，还给我！”一腿肉把两条毛巾和两根细布条递给了林慕凡。
林慕凡接了过来，他拿着细布条有点纳闷，转过身子走回到原位，把毛巾给了新兵。他提溜着那两根细布条，还没等他开口，新兵就说到：“这是裤腰带，穿在裤带袢上，然后一系。”说着，新兵拿过一根，低下头示范着把裤扣两边的裤带袢用细布条系了起来。
林慕凡看了看自己的裤腰，这才想起来，昨天脱衣服检查时，那个穿杠子衫的驴脸，用一把老虎钳把他的裤扣和拉链头还有夹克衫上的拉链头一并剪掉了。
“剪掉裤扣和拉链头，是怕咱们吞了自残。”系好了裤腰带，新兵抬起头，看着林慕凡说到。
监房门口的水槽旁，井然有序地排着队，那些光乎乎的脑袋挨个地洗漱着。
“7号监！报告人数！”前头的铁栏杆外头出现了昨天那张穿杠子衫的驴脸，手里拿着一个小本子和一支圆珠笔。
“昨天27个，晚饭后进来两个新兵，现在一共29个。”一腿肉冲着驴脸回答。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