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十八怪”的版本有很多，其中有一首广为流传的顺口溜，里头说道：

四个竹鼠一麻袋，蚕豆花生数着卖；

袖珍小马多能耐，背着娃娃再恋爱；

四季衣服同穿戴，常年能出好瓜菜；

摘下草帽当锅盖，三个蚊子一盘菜；

石头长在云天外，这边下雨那边晒；

鸡蛋用草串着卖，火车没有汽车快；

小和尚可谈恋爱，有话不说歌舞代；

蚂蚱当作下酒菜，竹筒当作水烟袋；

鲜花四季开不败，脚趾常年露在外。

火车行走了大半天，穿过平原、大河、城市、村庄，缓缓开进了云贵高原。

作为喀斯特地貌的典型地区，云南境内峰丛挺拔，到处郁郁葱葱。

火车的速度明显慢下来了，窗外的石林、老树、盘着头巾的人就像和车并行了似的。

课题组一行7人，带队的龙夏夕老师怀着六个月的身孕，一路上除了吃东西就是戴着耳机睡觉。5个大三的学生，两男三女，队长凌渊冰照顾龙夏夕的饮食起居，其余四个人在用扑克牌玩拖拉机，成苒不会玩，看了会儿便兴致缺缺。

“成学妹，你过来吃点东西吧，你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呢！”凌渊冰坐在自己的卧铺下铺，向坐在窗边看风景的成苒喊道。

成苒勉强向凌渊冰笑笑，道：“谢谢凌学姐，我不饿！”

“过来坐着，陪我聊聊天。”凌渊冰拍拍身侧的座位。

成苒只好起身走过去坐好。

凌渊冰一手搭上成苒的肩膀，问道：“学妹，你脸色好差，是不是晕车？”

“不晕，可能是因为昨晚上没睡好。”成苒摇摇头，不经意看到对面下铺熟睡的龙夏夕，道：“龙老师真是辛苦，怀着孩子还要跋山涉水去科研。”

“是啊！她一个人孤身到海外求学，回国后来我们学校任教，没有任何背景，只凭自己的努力争取课题。”凌渊冰道，“她是那种真心热爱科研的人，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科研和教书上，而不是像某些老师那样专注于评职称。我们几个都很敬佩她。”

成苒点点头，道：“可是学姐你们就快毕业了，课题还没完成呢！”

凌渊冰点头：“再开学我们就大四了，要去实习、找工作，或者准备考研。后头的事可能都帮不上忙了。”

成苒闻言黯然沉默着，凌渊冰见状笑道：“我们很高兴学妹你肯进课题组来，后面的工作可能还得再招一些学生进来。我们会做好交接工作才走的，你别担心。”

成苒担忧道：“招本科生进课题组，一来大家都是打短工挣零花钱的，队伍稳定性差；二来还得花时间精力对新人进行培训……”

凌渊冰叹了口气，道：“是啊！真心希望龙老师早点评上硕导、博导，这样既可以带研究生，又有一支相对稳定一些的团队和她一起做科研。”

“嗯。”

“学妹，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凌渊冰握住成苒的手，诚恳地说道。

成苒拍拍凌渊冰的手，心下再也不想看见别人卑微请求的模样，笑道：“学姐不用说，我明白。我承诺学姐不会轻易离开课题组，除非龙老师亲自跟我说不用我帮忙了。”

凌渊冰松了口气，笑道：“龙老师没看错人，她以前就说学妹你是一个靠谱儿的人。”

成苒低头笑笑，道：“课题组的人对我都挺好的。记得我刚进课题组的时候，什么都不会。那会儿学姐你们教我查电子文献，龙老师亲自教我写综述，这对我自己的学习很有帮助。我在课题组学到了很多东西，也过得很开心。”

凌渊冰道：“我们课题开题三年多了，的确像你说的人员流动性很大，很多人来过又走了，参加时间最短的甚至只有几个小时。三年来，只有我们5个一直坚持了下来。虽然我们来自不同的专业，以后也没几个会继续做科研，但是这课题已经成了我们大学生涯的一部分。”

“这几年，我们跟着老师到各地去查档案、整理资料、开会、写文章，认识了很多人，视野得到了极大的扩展，思维得到锻炼，真的是获益良多。有的同学在这个过程中找到自己的另一半，喏，黎里和劳裳裳就是一对儿，他们已经征得双方父母的同意领证结婚了。有的同学因此而爱上了科研，我、米旭都打算考研究生。蓝晴语是最幸运的，她得到了龙老师的大力推荐，已经成功申请到老师的母校去读研究生了。我确定课题组的几年学到的东西，将会是令我们终生获益的宝贵财富。”

伴着火车有节奏的晃动声，凌渊冰的回忆变得温柔似水，令成苒听得入了迷。看向玩牌的四个人，不知道他们之中，哪一种才是自己的未来面目。

凌渊冰道：“学妹，如果你还没有做人生规划，不用担忧未来在哪里。你只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并且用心把它们都做好，我相信，到时候一定会水到渠成的。”

“什么都事先规划，不觉得人生太死板了么？”龙夏夕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摘下耳机，靠在床上含笑看着两人，“人生本来就充满了无数的可能性，在可以有很多选择的时候，不尽量都尝试一下，未免会觉得遗憾。”

凌渊冰把龙夏夕的水杯倒了热水，笑道：“对不起，老师，我们说话声音太大，把您吵醒了。”

“没事，不是因为你们，是因为ta。”龙夏夕指着肚子，语气满是无奈和宠溺，摇摇头道，“醒来就一阵乱踢，把我给弄醒了。”

“是么？”成苒讶然道。

“嗯。你来摸摸。”龙夏夕笑道。

成苒轻轻把手伸出来，却不知道该怎么摸，龙夏夕抓过成苒的手，按在凸起的肚子上。成苒等了一会儿，手上似乎被印上一个清晰的小脚印。

“好神奇！”成苒赞叹道。

凌渊冰道：“ta很活跃的，我猜是个男孩子。”

龙夏夕慈爱地安抚着肚子里的孩子，笑道：“不一定，我母亲说我小时候也顽皮得不行。”

“老师希望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成苒好奇地问道。

龙夏夕笑容深深：“男孩女孩都好，我们两家都没有重男轻女的观念。”

凌渊冰兴致勃勃地说道：“如果是个小师弟以后就跟着他爸爸去部队，如果是个小师妹就跟您一样做个大学老师，都挺好的！”

“你一说ta就又开始踢我了。”龙夏夕轻拍着凸起的肚子，慈爱地对着ta笑道：“宝贝，你放心，你的人生由你自己做主，你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爸爸妈妈都不会干涉你的。”

“不会吧？ta能听懂我们说话么？”凌渊冰道。

龙夏夕笑道：“是啊！有时候ta大晚上不肯睡，我就给ta读论文，特别有效。”

凌渊冰闻言，走过去摸着龙夏夕的肚子，愧疚道：“对不起啊，宝宝，姐姐跟你开玩笑的。”

“ta安静下来了耶！”凌渊冰一脸惊喜地叫道，“老师，您怀的是个神童吧？”

龙夏夕摇摇头，笑道：“ta就是听不得别人说ta，小气得很。”话虽如此，龙夏夕的脸上却是满满的宠溺。

成苒道：“老师，您要吃点什么东西么？”

“嗯，是有点饿了。”龙夏夕点头道，“小凌你把面包片和颗粒花生酱拿给我吧！嗯，算了，还是吃酸辣米线吧。”

成苒知道孕妇难伺候，没想到以理智闻名全校的龙夏夕老师也这样善变，不禁失笑。

凌渊冰殷勤地泡了米线，又把面包片、花生酱拿出来，涂抹着。

龙夏夕看着忙碌的凌渊冰，赞许道：“还是你懂ta，这会儿ta两样都想吃了。”

成苒笑道：“学姐和老师一样宠着ta呢，以后会不会溺爱孩子啊？”

“我觉得老师不会，我就不确定了。”凌渊冰笑着把涂好的面包片递给龙夏夕，“老师您先吃点儿垫肚子。”

“谢谢！”

成苒赞许道：“学姐好会照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