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傍晚,和孩子一起阅读,读者校园版杂志。和往常一样我们约好,读完后分享触动我们心灵的文章。
读到一个故事, <宽恕> .故事大意是,一个小男孩在图书馆偷了一本喜欢的书,被保安抓住,被罚写检查,并扬言要将其检查交给校长。小男孩在忐忑不安中度过了一个星期,事情就这样平静过去了,保安并未那样做,他对这保安叔叔无比感激。后来在男孩12岁那年骑自行车撞倒了一位小女孩,男孩给小女孩的父母道歉并恳求如果没问题的话请不要告诉他的家长。小女孩的父母善良的应允了。读完之后,我感触颇深。
许是傍晚的缘故,感慨很多,想起太多久远的事。我和儿子讲起了我的童年里发生的一件事。一直以来,我的记忆力较差,可是回忆起这件事,却历历在目,虽然已过去多年。
那年,我9岁,小学三年级,我堂姐,12岁,小学六年级。那个年代中午放学要回家吃饭,然后中午1点去学校。在去学校的路上,是我们同村的几个孩子。其中一个女孩说,你们知不知道油菜花是甜的,所以蜜蜂才会去采,为了验证她的正确与否,几个孩子都去摘油菜花尝,一摘就是一大朵,我年纪尚小,够不着油菜花,我姐最后一个去摘,她摘了一小朵。她正放进嘴里,那个油菜花的主人便气势汹汹的冲了出来,看到地上好几大朵油菜花,他拉着我姐,一边吼,走,去学校,让你们校长看看,教出了怎样的学生,搞破坏。我姐就这样被拉进了校长办公室。过了不久,本应是午休时间,广播里突然要求全体师生操场集合。我姐在国旗下的讲台上,下面是全体师生,在众目睽睽之下,我姐低着头,站在旗台的一角,这时她的班主任老师,朱老师,一个30多岁的男老师,一脚给我姐踢过去,没等我姐站稳,又是一脚,就这样把我姐踢到了旗台中间。我在台下,难过且愤怒,我暗暗发誓,等长大了一定要报复这个猪狗不如的朱老师。接下来校长讲话,还有什么书记讲话,反正就是斗争我姐,宣传尊重农民劳动成果的主题宣传。
那天下午,我姐被请了家长,没有上学。我一下午都没有心思上学,回家路上一直在想回家怎么面对她,怎么和她说话,她肯定伤心极了,因为我想换做是我,我肯定很崩溃。路过她家门口,她在屋外的晒坝里坐着,一个簸箕放在脚下,专心致志地削脐橙吃,她大概是吃了很多个了,因为簸箕里一大堆脐橙皮。我不敢直视她,她却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叫我,菲菲,来吃脐橙,好甜哦。我坐下来和她一起吃脐橙,终于,我忍不住了,我问她,姐,你不生气吗?她说,有啥子好气的,那个油菜地的主人说到底居然是我们家亲戚。我气愤地说,这样的亲戚,我一辈子才不要认。我说,还有那个朱老师,踢你,我发誓,我长大了要给你报仇。说完,我呜呜地哭了。她反倒过来安慰我,说,又没踢痛。她看着我哭,她也哭了。我那时想,早知道她没把这事放心上,我该忍住不哭的。后来,我第一次见到没心没肺这个词,我想就是在说我姐了。
给儿子娓娓道来我和她姨妈我姐的这段过往。儿子陷入了沉思,儿子12岁,都说儿子像妈,这点性格完全随我,把尊严看得很重,我想换作是他,定会久久不能释怀。儿子说,妈妈,我不喜欢我们的班主任老师,班上有个孩子成绩总是不好,有次半期考试后,老师叫这个孩子给全班35个同学说三十五句,对不起,我拉了你们的平均分。后来,这个孩子转学了。儿子因为户口不在本地我们选择了私立学校。私立的成绩的确很好。可是听了孩子这段讲述我却看到了高分背后的丑陋。儿子问我,如果你是这个孩子的妈妈你会怎样,我说,我把我会到你们学校,我不但要去找校长,找教育局,我还要把这个故事如实写下在网络报刊上,并且,我会好好拥抱受伤的孩子。儿子拥抱我说,妈妈,我喜欢你。
我想写这篇《宽恕》的作者定是心怀感激的写下这两件事,作者很庆幸在成长过程中遇到的那个保安叔叔和小女孩的父母。今夜,读完这文章,和孩子聊起这段过往,内心久久不能平静,那个油菜地的主人可能都不在人世,那个可恶的朱老师也已退休了吧。时至今日,那年的油菜花地的场景,那年的广播声一直在我脑海里。而我姐,她没心没肺的长大了,在离我遥远的南宁市做生意做得算是风生水起。有一次,我们视频通话,她说起她女儿也就是我侄女成绩不太好的事,她说,她从小就很羡慕成绩好的人,她列举了那些小时候成绩好的玩伴。从小因为成绩不好,被老师看不起。我安慰她说,那有什么,那些成绩好的现在不过就是工薪阶层,你挣一年的钱他们要挣半年,你开的车他们可能一辈子也买不起。她笑了,笑的很开心。这一刻,我知晓,她不是我想象的那样没心没肺,或许,那些童年的伤口只有用假装没心没肺的样子去掩盖。我和我姐,贫穷于我们就是最好的教育。我们一直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努力,总归是要有一个符合现实意义的未来。而我们,做到了,我们姐妹算是衣锦还乡了。这一路,荆棘丛生,我们,即将进入不惑之年。我们通话时也会聊到工作生活的不易。可,即使再不易,我们都没有那年油菜花盛开的春天那样难过。时至今日,我还是不能释怀,我还是诅咒油菜花地的老头和那个可恶的朱老师。如果时光重来,我会一点都不要哭,假装坚强的拥抱我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