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从窗帘的缝隙里透进阳光的足迹,只那么一道细细如线,整个屋子就亮堂了起来,连带你的心,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搏动。有生之年,太阳从未如此擅离职守,当然,我也从未如此对它刻骨相思。
于一个随性之人而言,阴晴雨晦并无太大差异,阴可沉思,晴可热烈,雨可浪漫,只要有心情,天气只是变幻的幕布,你总能与它们有恰到好处的契合,可这个冬日,全然不是如此。
无论你何时凝眸窗外,都只有灰蒙蒙的一色,天空仿佛成了一个倒扣的大锅,压制住所有的鲜活,你看不到鸟儿灵动的身影,唯有大树虬曲的枝干,畏畏缩缩在半空中描摹。
那曾是一棵多么张扬的树啊。春日,你会在阳光下看它抽芽吐翠,看一个个小芽儿在你的眼皮底下苏生睁眼;夏日,你喜欢在浓密的树荫下听枝叶间鸟儿的啁啾,和蝉儿的长鸣互相应和;天高云淡的秋日,你静静伫立,目送片片黄叶逆光飞舞,唱着送别的骊歌;即使是寂寥的冬日,树冠上还有大大的鸟巢,你依然会看见鸟儿在冬日暖阳下飞进飞出……
可这个冬日,只剩鸟巢在灰蒙蒙的天底下寂寥,原来,生命离不开阳光,如果可以,你也想要逐日而居。
可你不是鸟儿,你只能在无边的阴雨湿冷中,怀想着那一缕春风,那一抹暖阳……
午后,信步走进校园对面的公园。偌大的公园几乎没人,沿着湖边步道向前,抬眼望去,一池残荷,满池萍碎,似乎整个荷塘都在叹惜光华的瞬即。盛夏七月,这里曾是荷叶风摆,蝴蝶飞舞,蜻蜓立于荷尖角,而今繁华褪去,只剩残荷高昂着不朽的身躯,守望过严冬,守望来春天。
此刻, 一枝枝残荷虬曲着枝干,枯槁了容颜,却依然骄傲挺立,它一定是想告诉你,在那深深的土壤里,埋藏着希望,埋藏着梦想,埋藏着不朽的生命,它们是生命之根,再冷酷也蕴藏着生机,因为,流浪的太阳,总会记得回家的路,再多冷雨阴霾,也挡不住春的脚步,新一轮的生命之芽,不正在悄然勃发吗?
湖岸边有一圈高大的柳,在寒风的吹拂下飘来荡去的,刚进入阳春三月,虽然花还没有开,树还没有绿,小草也是刚刚挤出地面,但柳的枝头已焕起了鹅黄般的优雅。我想,柳应该是春天的使者吧,你瞧,那柔软的枝条上已经越来越大的芽孢,下一秒就要“啵”地一声张开眼睛,为你呈现出一个个小芽儿,嫩生生,水灵灵,生命的力量,唯有经过一冬的孕育,经过漫长的等待,才会呈现出如此的精彩,如此的美妙。
行走在午后的寂静里,我的目光抚过周遭,天空并不湛蓝,云絮如丝如缕,老人放飞的纸鸢和轻灵的鸟儿正一起翩然,阳光把我的影子印在树影间,勾勒出抽象的斑驳,有风吹过,送来淡淡清甜,是缕缕梅香,想来湖那一边的梅林又要喧嚣了。
自然万物总是顺应着节气,严寒中蛰伏,苦雨中等待,春风里舒展,阳光下起舞,它们不急不慌,生命也便笃定而淡然,行走在它们中间,我的脚步也不觉缓了下来,是的,不急,不怨,春天不就在眼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