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孤儿院长大。
很小的时候我就能看见一些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我很害怕,但院里的大人说,那不是真的,那是癔病,还说要送我去医院。
但到底还是没有送我去。
因为一个头发花白如七旬老人、却涂着大红嘴唇、裹着绣花绸缎袍子、穿着紧身旗袍的奇怪女人来把我领回了她的宅子。
我走的那一天,全院的小朋友都跑出来看我,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相信我会比他们先被领养。
我是个女孩,身体瘦弱,八岁的我看起来还不如五岁的小孩高;我性格阴沉,不爱说话,院里的阿姨总皱着眉叫我小妖怪;我有癔病,总在不起眼的角落和谁的身后看见一些奇怪又可怕的东西;对了,我还是个瞎子——我只有一只眼睛。
但我还是先一步被领养了,比那些胖乎乎的女孩、高又壮的男孩先一步被领养了。
看不出年纪的奇怪女人瞥了我一眼,那种眼神比阿姨看我的眼神还要冰冷,仿佛是在看一样超市货架上的物品。
那个瞬间我是有点畏惧的,却不是因为她的眼神,而是因为我也不太明白的别的什么原因。
但我从来学不会反抗,于是我还是离开了这个我自小生活的狭仄的院子,第一次的,离开了这个垃圾堆一般的城市。
跟着那个女人,我第一次乘上了火车,然后是汽车、马车。
两天以后,马车也走不动了,因为我们来到了一座山的山脚下。
奇怪的是,那个时候,我竟没有一丝的惶恐与害怕,却只有满心的震惊与敬畏。也许是因为,那个时候的我并不觉得这世界上会存在比孤儿院还可怕的地方吧。
女人抖了抖在车上压皱的袍子,瞥了我一眼。不知是我畏缩的动作还是惊讶的神情取悦了她,她嗤笑一声,用她沙哑的辨不出年纪的声音说:“自己上山去吧,那地方对你来说应该不难找。”
这两天里我没听她说过一句话,这时的我还没反应过来,于是睁大眼睛看着她。然而令人震惊的一幕就这样在我眼前发生了——一阵风吹过,她的身影消失在了我的眼前,徒留下纷飞的杂草与枯叶,和风中消散着的、她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