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一个河南的朋友送了我一大盒馓子。离开家乡后,好像很久都没有吃过北方的馓子了。兴奋的拆开,箱子里层层叠叠的装着一个个馓子。金黄的馓子盘得很好,不过非常细,像普通面条那样。
掰下一根放进嘴里,咔嚓一下,在嘴中碎开。接着,浓厚的咸味袭来,别有一番风味。这河南的馓子,倒和记忆中家乡的馓子不太一样。
馓子是寒食节的指定食品,被称为寒具。春秋战国时期开始,因为寒食节禁火三天,人们便提前做好馓子,好在寒食节食用。苏东坡也曾为馓子写出过“纤手搓成玉数寻,碧油煎出嫩黄深”的佳句。别小瞧看似不起眼的面食,它也是有深厚文化底蕴的。
老实说,我应该是吃馓子长大的吧。小时候都嘴馋,在没有薯片薯条的年代,这焦香酥脆的馓子,绝对是零食中的极品。过年过节的时候,家里招待重要的客人,总少不了要做馓子。
一家老小都会做面食,但母亲做馓子是做得最好的。每次趴在灶头,看母亲搅、和、揉、拉、绕等等一系列流畅的动作,我就知道接下来的馓子得有多好吃了。
用水把盐化开,倒入面粉中把面粉和成团,若是高兴,还可以加个鸡蛋。和面是最费时间的,母亲总是要左手按住盆沿,右手反复搓揉,持续20分钟左右才行。母亲总是说这就跟玉不琢不成器一样,面不揉不上劲。
揉好的面搓成比面条略粗的长条,抹上油,再放入涂了油的容器中,继续放置饧发。饧好后,则可以把面条盘城一圈,下热油锅煎炸。母亲习惯将馓子做成麻花状,先将面条在手上缠几圈,然后两手将面抻长。用筷子将手换下,反方向一扭,再顺势将馓子放入油锅中。一系列动作干净果断、一气呵成,看母亲做馓子真是视觉享受。
除了麻花状的,馓子还有扫帚形、梳形、圆盘形等等形状,不过形状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下油锅之后,一定要勤翻动,保持馓子在锅中炸到颜色均匀一致。炸的时机和火候都很重要。炸得好的馓子,馓条整齐匀称,粗壮扎实,颜色金黄,看不见明显的搭头。母亲做的馓子就是这样。
还没等馓子沥干油,我就忍不住伸手去掰一个来尝。酥脆蓬松,焦香可口,虽然加了盐,但吃上去并不会咸,反而会感到多次咀嚼后,从喉咙根部返回的回甘。那可口的滋味,真的很难言表,只能通过不停的吃,来表达我内心对馓子的肯定。
原本是要做好端上桌作为招待客人的餐前小食的,结果一大盘馓子都入了我的肚子。后来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我都被母亲列入了黑名单。只要是她做馓子,我都是不能进厨房的。
跟山东人出远门得背一大包煎饼一样,我每次离开家里,母亲总让我带上一包馓子走。其它很多东西我都不太想拿,就拿这馓子我竟不觉得麻烦。每次背到城里,打开来看,馓子都被挤压得不太完整了,但哪怕是抓着馓子碎吃,我也是开心的。
刚来重庆的时候,发现大街小巷卖馓子的还挺多,本想买一个来聊慰乡愁。但大多数的馓子,盘得小而细,口感上也略欠酥脆,和家乡的粗馓子比起来,倒显得小巫见大巫了。公司楼下的早餐店,卖的豆腐脑和油茶里,也会加入馓子,不过都是馓子碎条,更是没法和西北馓子比的。但偶尔想家了,我倒是也会去吃上一碗。
朋友送我的这一盒河南馓子,比家乡的细得多,也比家乡的咸得多。还没吃几口,便赶紧放下馓子,去端水喝了。
回来把馓子装好,把盒子放进了橱柜的角落。寒食节早就不禁火了,馓子也早就满大街都是了,可我心心念念的,还是母亲灶头上那一盘厚实粗壮的金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