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苏甜甜,是一个重度强迫症患者。
在我读初中的时候,还不知道什么是强迫症,我只知道自己每写完一页纸翻页的时候都要来回确认很多次,生怕自己多翻了一页。反反复复,到后来我开始使劲的捏软面抄的纸,确认它只是一张而不是两张。
读高中的时候住校,我每天都要来来回回检查自己的宿舍门锁了没有,有一次快到学校了我突然担心自己门没有锁好,又匆匆忙忙跑了回去结果到学校已经迟到了被罚站了一会儿。
后来我选择自己租房子住,这样我可以给自己的房子配一把锁时时刻刻确定门已经锁好了。但是当我一个人住在房子里的时候,我开始担心隔壁住的邻居使用煤气会不会爆炸了,这样的反复幻想让我不能接受,不敢面对现实。于是,我整整在床上躺了一天,情绪低落到了极点。
冯晓峰就是我隔壁邻居,他也和我一样读同一所高中,父母不在本地的他租住在这里。当我敲了敲他的门,告诉他我担心他使用煤气会泄露会爆炸时,他二话不说把门打开让我检查他房子里没有使用煤气罐,他一直在外面吃饭。我像是侦探一般钻进了他的房子里,东找找西找找果然没有煤气罐。冯晓峰看着我的样子,笑着说:“你就像条警犬,要不是因为是同班同学,我真怀疑你有精神病。”我回他:“我这叫防患于未然,注意安全。”冯晓峰告诉我我这就是典型的强迫症,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我这臭毛病叫做强迫症。
后来学校组织体检,需要抽血,我怎么也不肯去抽,作为班长的冯晓峰单独找我谈话说:“为什么不肯抽血,班上就只有你一个人了。”我略带哭腔的说:“我害怕针头不干净,感染上艾滋病乙肝什么的。”冯晓峰彻底无语了,直接就骂我:“你这是强迫症升级,被迫害妄想症出来了啊!大家都抽血了,要有病全班都陪你一起有病。”我还是不依不饶的说:“万一,你们用的针头都没事,就我用的针头有病毒怎么办?”冯晓峰彻底无语了,让体检的人抽了他的血,然后跟我说:“这针头也抽了我的血,你就用这个!”我看着冯晓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鼓起勇气说:“好吧,我相信你,我重新拿一个针头抽血。不过,我有事你得对我负责。”冯晓峰无语的点了点头。
高中三年我无时无刻都被自己的强迫症纠结着,痛苦着。有时候冯晓峰看着我锁好门又跑回来看的时候,在一旁取笑我是个精神病。
那是高考前夕,我问了住在隔壁的陈晓峰一个问题:“你担不担心你的2B铅笔是假的啊,这样你就没有分数了,你就考不上大学了。还有试卷上条形码万一错了怎么办,而且自己撕条形码万一撕坏了怎么办?”冯晓峰知道我又强迫症犯了,只好回屋把他的两只2B铅笔拿出来掰成两节,说:“呐,一人一半,要是铅笔是假的,我们俩都考不上大学,到时候一起复读行了吧!你那脑子别净想些有的没的,还是想想书本。”
我低下了头,心里想的是:道理我都懂,但是我还是改不掉啊!
高中三年被强迫症折磨的我不出意外的没考好,去了一所很差的大学。而冯晓峰却发挥的很好,考上了重点。毕业吃散伙饭的时候,冯晓峰趁着大伙都在那叽叽喳喳的时候,悄悄问我:“苏甜甜,你愿意当我的女朋友吗?”
我惊呆了,然后点了点头。
大学里,我们俩成了典型的异地恋,他在帝都,我在深圳,一南一北,也被称为跨越大半个中国的异地恋。每天冯晓峰都会打电话给我,开玩笑的问:“今天强迫症了没?”然后我就乖乖的告诉他:“有啊,今天觉得门没锁,又跑回宿舍了。而且我现在走楼梯非得先抬左脚,否则我宁愿重走一次。”冯晓峰总是笑着说:“我就知道,你啊!”
大二下学期,冯晓峰来我学校看我,我们俩一起走在马路上,我没注意旁边谁家养的狗狗跑了过来,舔了舔我的脚踝。我哭着跟冯晓峰说:“我会不会得狂犬病啊?我还没有享受人生呢,我怎么可以死啊!”冯晓峰看着我哭的梨花一枝春带雨,笑着说:“乖宝宝,别怕,死不了,要死我陪你一起死啊。”
那天回宿舍,我给冯晓峰打电话说:“你带我去打疫苗吧,我觉得我真的被狗狗咬了,只是我反应迟钝,忍痛能力强,而且我刚刚把狗狗舔我的地方抓破了,出血了,你带我去打针吧!”
冯晓峰沉默了很久还是妥协了,带我去打了疫苗。
后来我每天都会检查自己有没有伤口,会不会被狗狗咬了,每天跟冯晓峰汇报,他先是帮我分析,让我别担心,后来渐渐没了耐心。有一次他在电话里发火了:“你总是这样,我也很累,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你知道我被强迫症折磨的那么痛苦,你就不能帮我吗?”我在电话里哭了起来。
冯晓峰说:“我真的没办法了,多少次了!你说的都让我怀疑人生了。”
那次我们吵了很久,我开口说了分手。
时光是穿在身上的衣服,却脱不下来。习惯更像是流淌在血液里的细菌,慢慢折磨你全身。那段时间里,我不说话对什么事情都不感兴趣。我的思想只有两个极端,好和坏,当我感觉一丝丝好的时候,坏的念头就像恶魔瞬间让我奔溃。我慢慢觉得乏力,思维能力也退化了,每天重复着强迫,我变得越来越痛苦。有强迫症的人都知道那种不断重复去想去证明,然后钻进所有坏的可能性的牛角尖有多痛苦。
后来我逃课了,每天待在家里,脑海里还是不停的不断的强迫症复发。有一个晚上我曾经想结束自己的生命,但是我下不了手。
书上说,如果你看淡了生死,你便百毒不侵。
可是我做不到,我渐渐感觉自己已经疯了,是个精神病了,但是我还是得继续伪装自己,在家人朋友面前我很正常。这个世界上,只有冯晓峰知道我不正常,但是他最后也放弃我了。
毕业后,我换了很多份工作,我的强迫症还是没好,开始选择看心理医生,但是没什么效果。
某一天我在同学聚会上看见了冯晓峰,他变得越来越帅了,笔挺的西装可以看出他现在过得很好,他身边有一个女生,乖巧可爱,其实我早就知道他有了新的女朋友了。强迫症的人有一个优点,记忆力特别好,可以轻轻松松记得他的所有账号,我曾经在一个漆黑的夜晚赤脚坐在地板上,看着冯晓峰和那个女生秀恩爱的照片。也看到了他写的一句话:
“我喜欢这样轻松的爱情,简单单纯的姑娘。”
我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忽然觉得很可笑,我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精神病,可怕的是接下来的一生我得时时刻刻陪伴着这个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