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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夫一个月前离开了石悦，去了极乐世界。石悦到现在还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希望是一场梦，梦醒后丈夫仍然躺在自己身边。

初冬，寒气逼人，躺在床上盖着一床厚厚的棉被依然感觉冰冷，心里面的那把火随着丈夫的离去而灭了。她卷缩成一团，仍然忘不了丈夫躺在棺木里的样子，双侧脸颊深陷，脸色像草纸般腊黄，肿涨的肚子也变小些许，没有生前那么肿。

以前总听人说，人去世前，五官和身体会缩小。现在才亲眼目睹这个现象。

只要闭上眼睛，脑子里浮现他穿着寿衣的样子。石悦心脏不大好，总以为自己会比丈夫先离开，万万没想到，现在留下来的那个人是她。

这一个月，石悦度日如年，心情跌至谷底，整日以泪洗面，心如力割。

石悦没有胃口吃东西，沉默寡言，瘦了不少。儿子和儿媳都担心她这样下去身体会扛不住，总是安慰她，别想太多，如果连母亲都没照顾好，他们就是不孝，对不起死去的父亲。

心力交瘁的石悦真的累了，她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看到眼前飞来一只闪着五彩光芒的蝴蝶，扑着翅膀。此刻，像是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召唤她，她感觉身体瞬间变得轻盈，自己也像那只蝴蝶一样飞了起来。

闪着光的蝴蝶在前方慢慢飞，她紧跟在后面飞着，前方是熟悉的地方。

这里是她与丈夫结婚时住的老房子，她停了下来，前方的蝴蝶发出的光照亮了整间破旧的老房子。

丈夫坐在餐桌旁，捧着手中的碗，用筷子夹起一块肉放在石悦的碗里，每次吃饭，他总会把肉留给她，自己吃青菜和骨头。

光随着孩子的笑声闪烁着，两个十岁大的儿子正被父亲做的鬼脸逗得哈哈大笑。他是一个充满爱的父亲，亦是一个疼爱妻子的男人。

丈夫看到石悦，上前牵着她的手向前方走去，蝴蝶在前面为他们引路。

他们踏进一栋三层的新房大门，崭新的红色对联，地上的鞭炮纸像铺上了一张红色地毯。这是他们第一套自建房。宴席上，亲朋好友们沉浸在喜悦与祝福中。

好事接踵而至，两个儿子陆续成家。夫妻俩迎来了他们的孙子孙女们，当上了爷爷奶奶，享受天伦之乐。

强壮的身体随着时间的变化而逐渐苍老，他的腰板不再挺直，脸色不再红润，像一只新鲜的苹果慢慢氧化，表皮起了皱褶。

丈夫脸上的红光消失了，身体开始出现状况，人也消瘦了。石悦望着他，而他只是说他胃不大舒服，医生说吃点中药调理一下很快就没事。

他的体内像有无数条吸血虫，不断地吸收他的血液，让他更加苍白无力。

丈夫开始烦躁不安，脾气暴躁，总是挑石悦毛病，说她一天到晚只知道问他想吃什么。

病毒除了吸取血液，还让他全身发痒，皮肤被抓得破烂流脓。石悦心里焦急，但帮不上忙，只能帮他熬药，为他抹药膏，陪着他彻夜难眠。

不久，丈夫的腹部积水，涨到胸口，涨到他吃不下饭。他脾气更大，也不想出门，怕外人看到他之后指指点点。

石悦处处小心，总怕惹他发脾气。

丈夫写了一张纸条，他把房屋资产全部列出来，这些给大儿子，这些给小儿子，这些归石悦。说：“我们俩不知道谁先走，要是他先走，就按上面写的分配，避免两兄弟发生矛盾。这张纸我放保险柜里。”石悦没有把这些话放在心上，也没仔细去看。

丈夫转身，他的背影变得如此消瘦，慢慢消失，石悦含泪扑了上去，眼前只有一棵干枯的老树。她哭喊着：“夫啊！你怎么这么狠心扔下我一个人，求你把我一起带走吧！”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散开，滴在树根上，没有回应，。

干枯的树被泪水滋润着，恢复了生命，长出了新叶。一片树叶掉了下来，飘在石悦面前，绿得发亮，上面有几个字：“妻啊！保重身体！”

五彩的蝴蝶绕着石悦飞了一圈，停在树上，它跟大树一起消失了。

石悦捧着这片叶子，抽噎着，她歇斯底里地哭喊着，心痛得无法呼吸。

“妈，妈……”石悦听耳边有人喊她，挣扎着张开双眼，儿子和儿媳站在床边。

“妈，是不是做梦了？”儿子低声问。

儿媳扶起石悦，递给她一杯温水：“妈，别想太多了，您要好好的。我们答应爸会好好照顾您，孝顺您的。”

“儿啊，你爸到底是什么病？每次问他都说是胃不舒服，其他没说。胃病怎么会连命都没了？”石悦无力地问。

“妈，人都走了，现在说这些……”儿子低着头说道。

“爸说您心脏不好，让我们不要告诉您，所以我们只能瞒着，直到爸离开的那一刻。”

石悦走到保险柜前，打开柜门，边上有一份折好的纸，她打开纸条，上面写着遗嘱两字，是丈夫生前写下财产分配的内容。另一页纸写了几行字：

妻：没想到这辈子这么短，也没想到我会患上绝症。感谢你的细心照顾，我总是把脾气发在你身上，感谢你的忍让和包容。我先走了，我走后你要注意身体，你心脏不好，要好好照顾自己。若有来世，我还想跟你做夫妻。

石悦这才明白，丈夫这两年来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与时间赛跑，安排所有的后事。

人生像一场梦，有人先醒，有人还在梦里。当灵魂离开躯体的那一刻，我们终于成为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