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朴玄
百年以前，李寻欢凭借手中三寸轻薄飞刀名震武林，“小李飞刀，例无虚发。”更是成为江湖客中流传的神话。
然百年之后，侠客已没，英雄埋土，但其神话依旧。江湖传闻，谁若收集到三把小李飞刀，拿着这飞刀信物，便可寻小李飞刀的后人，请之帮忙做一件事。李氏后人，必将不遗余力，倾囊助之。
青山脚下，碧溪岸旁，一个小村落静静地伏在那里。一缕缕炊烟，似丝带一般轻飘飘飞上天空。一家茅屋门外，一位白发老翁，坐在石凳之上，翘着二郎腿，用竹篾子，打着竹篮。他不缓不慢，手指灵巧，张弛有度，技巧娴熟，如同一位大厨在精心制作美味佳肴，又像一位绝世剑客在无物无我地修炼旷世剑法。
另一家村居，篱笆之外的桐子树上，几个七八岁的孩童，正在争相攀爬，想要一争高下，估计是要定出他们几个中的小老大。
小溪之中，水流花花，几个稍大的少年，正在溪中捕鱼，一会潜入水中，一会冒出水面，似大海中轻快灵活的海豚。看他们浮出水面，面带笑容，就知其收获颇丰。
通往村落的小径上，一位身形高大，体如洪钟的大汉，沉稳地走在上面，步态轻轻，武林中人，一望便知，此人轻功必然已达炉火纯青。
此人走到编竹篮的白发老翁前，目光入电，看着眼前的一切，抱拳作揖道：“请问老丈，村中可有李姓人家。”
那老翁修长的手指轻轻一顿，随后又恢复入常，不慌不急地摇摇头，“这里没什么李姓之人，都是些耕田种地的农家人，客人寻错地了吧？”
那老翁一顿，又岂能逃过壮汉如电的神目，只见他从怀中掏出用丝巾层层包裹的物件，沉声问道：“老丈这既无李姓人家，那这几样东西可否认识？”
那老丈的目光随着丝巾一层层的解开，心也提到了嗓子眼。那老翁蓦地一跳，只见几把飞刀显眼地摆在那壮汉宽大的手掌上，飞刀在阳光下闪着迷人的光芒，三寸飞刀上，小李飞刀的字样俨然在老翁眼中闪现。
“阁下是何人？怎会有这小李飞刀？”老翁说话带着颤音。
“在下风念龙，千辛万苦收集了这三把飞刀，只为了请李大侠后人助我做成一件事。劳烦前辈了。”
老者心中一紧，双眉一皱，这风念龙，乃是江湖上名动天下的大人物，自二十岁出道以来，接连挑战江湖上成名大侠，战无不胜，而立之年便天下无敌，如今已过不惑之年的他，竟然要求少爷办事，这事得多么棘手。可他手持这三把神刀，我们又不得不出手相助。少爷，这事得你自己拿注意了。
“原来是风大侠，请入屋。相助之事等我家少爷回来再说。”
“有劳老丈，敢问李公子何时回？”
“午饭已备，快要回了。”
“谢老丈”
“风大侠入座吧。”
不多一会，风念龙只听一句要喝“江叔，我回来了。”话音刚落，只见一位三十岁左右的汉子入内，左肩上扛着一把锄头，右手提着几串红薯，体型修长，面目清秀，瘦削的脸，剑眉星目，只是皮肤因为耕种略带黑色，黑肌肤不减其俊，反而增添了几分健壮的男儿气色。
此时那位江叔，立马走上去，在汉子前低声耳语。仪表非凡的汉子略微点头，笑着朝风念龙走来，“有客远来，不亦说乎，风大侠，欢迎欢迎。”
“李公子，客气客气。”
“陋室之中，可无美酒佳肴招待贵客，只有些粗茶淡饭，还请风大侠见谅。”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屋不在华，有高人则贵，李公子大才之人，此屋也要大放异彩。”
“风大侠，过奖了，像风大侠这样的贵客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先吃些饭菜，填饱肚子，他事再聊。”
“好，谢李公子款待。”
“客气客气。”
没有美味佳肴，亦无香酒名茶，风念龙到也无所谓，毕竟当年他未成名之时，穷困潦倒，吃的是残羹剩汁。所以一个人如果尝过了最难吃的食物，那么其他的任何食物都可以入口。
饭饱之后，饮上几杯苦茶，风念龙率先开口，“李公子，这次风某携三把神刀来，只是想恳求李公子帮风某一个忙。”
“噢，风大侠既然带来了李家的小李飞刀，我李某必然相助，只是连风大侠都不能摆平的事，恐怕我李家也爱莫能助。”
“此事李公子必然能做。”
“噢，敢问何事？”
“杀人”
“小李飞刀很久没杀人了，它只救人。”
“即是杀人，又是救人。”
“噢？此话怎讲？”
“因为要杀他就是救他。”
“风大侠天下无敌，杀个人还需要我们李家出手吗？难道此人武功已经出神入化，连风大侠也无能为力？”
“此人我风某人还真杀不了！因为我要杀的就是我自己。从二十岁开始，没挑战一人就要杀一个人，后来为了保住地位，又杀了一批批挑战者，我自己也不知杀了多少江湖客。直到一天，我的妻儿也被他人杀害，我追至天涯海角，寻出真凶，把他杀了，可是我心中却没有半分快感。他人的父亲儿子也曾被我杀过，多少家庭支离破碎，突然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如今满脑子都是当年被我杀的人，夜深人静，睡觉之时，梦中也是他们来找我索命。有时候醒来，就回想到那些被我所杀人的妻儿亲人，心里悔恨万分。每每想以死谢罪，怎奈总是下不了手。”
“噢，没错，一个人最强劲的敌人就是自己，杀自己确实很难下手。所以风大侠想要借例无虚发的小李飞刀杀自己。”
“没错，请李公子成全。”
“可我多年不碰飞刀了。我或许根本不是风大侠对手。”
“李公子过谦了，别人瞧不出公子武功之高，难道我风某人也瞧不出吗？公子双目如炬，定是内功精湛；手上的茧子，皆是苦练飞刀所磨成的，公子想要借锄头来隐藏这飞刀茧子，只是两者形成的茧子完全不一样。”
“风大侠果然高明，在下的事逃不过风大侠法眼。风大侠又拿着李家先辈遗物，我李某想不帮你都不成。想想这也是最后流落在外的三把小李飞刀了，这个还得感谢风大侠。”
“多谢李公子。”
青山之上，葱葱郁树，蔚蓝的天空，几朵白云在任性地漂浮。李公子与风念龙站在稍微辽阔的林子里，阳光透过树叶，撒在山泥地上，落下斑驳的影子。微风拂过，两人衣袂飘飘，李公子看着眼前狼腰虎躯的风念龙，从怀里缓缓抽出一把飞刀，小李飞刀。阳光打在飞刀上，反射着迷人的光，似人死之前看到的梦幻色彩一般。
突然，风念龙动如脱兔，快若闪电，飞奔而来，如猎豹在奔向自己的猎物。李公子一动不动，以静制动，目光如神，仔细打量着风念龙的每一个动作。忽地李公子也如燕子般飞起，如飞箭般施展轻功。
二人身形之快，肉眼凡胎早已看不清，只是卷起满地的落叶，像一场龙卷风的到来，而风眼，正是他们二人在激战。
一个是从无败绩的江湖客，一个是祖传神功的飞刀侠，这一战，百年不遇，只可惜无人可知，要不定然是上江湖决斗榜前十。
风已无，叶已静，阳光依旧无忧无虑地洒着。李公子面无血色，平静地看着胸前插着一把飞刀的风念龙。风念龙嘴里带着笑，“谢谢李公子大恩。”
他终于死了，先前他无论如何也对自己下不了杀手。就像一个懂游泳的人，是不可能在水里自杀死，因为人体的潜意识的求生本能会控制人去游泳求生。风念龙倒了下去，他看着在被树叶遮挡了几分的太阳，回忆着生平的过往，安详的闭上双眼。
“少爷，您真的把风念龙杀了？”
“江叔，小李飞刀向来只救人，不会杀人。”
“懂了，少爷。”
从此风念龙再没有出现在江湖上，只是江湖多了一位好管闲事的大汉，在暗中观察江湖的一举一动，他劫富济贫，锄强扶弱。当年被风念龙若杀的江湖侠客的亲人，会时常收到一些粮食银子。
江湖依旧走着，表面平静的江湖，又暗藏多少杀机，汹涌的暗涌在流动者。但总有一些人，默默无闻，守着江湖的道义，筑起一道无形的墙，把这些暗涌挡在住，不让它四处泛滥。
武侠江湖琅琊令之飞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