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春天,非典爆发。我上初三,下学期,没有几个月就要中考了。
学校通知停课,放两个月的假。那时,我们家没有手机,没有电脑,唯一的黑白电视,信号还不好,我不知道非典有多吓人。作为学生,对放假是天生的欢喜。
放假后没几天,老师打外婆家的固定电话(我家没有固定电话,所以留的是外婆家的),让我去学校领假期复习资料。那天下雨,我穿着雨鞋背着书包走到学校(我出门时,没有戴口罩,那时流行板蓝根)。老师站在教室门口,指着班级几十张桌子上一摞摞的试卷说:“从第一组第一排开始,每摞试卷拿一张。”等我走到最后一组最后一排,手上有200多份试卷。我原本像一张纸一样轻盈的心情,如今像这200张叠加在一起的纸一样沉重。
放假没几天,面对大把大把的时光,我不知道如何去打发,嗯,实在玩腻了去看会书。
有一天,老妈对我说:“你要是考不上高中,就跟我去服装厂打工。”我说:“凭什么啊?大姐能上高中,我为什么不能啊?”老妈说:“因为大姐是家里第一个孩子,不好好培养,别人会看笑话。你要是考不上就跟我去打工!”除了觉得不公平,非常气愤之外,有生以来,我第一次绝望地发现,即使亲如父母,也不能一直给我想要的支持。我想要上学,必须靠我自己!
那天下午,我把家里那一张破竹床,搬到二楼的那间几平米的小阁楼里,将所有的复习资料按学科摆放在竹床上,加张板凳加个我,小阁楼就满了。我把自己关在阁楼里,从早到晚按计划学习,只有吃饭时才会出来。
老妈开始担心我学傻了,得空就喊我,“出去玩一会啊!”
两个月里,我总共接到学校两次电话,一次通知我去学校领200多份试卷,一次通知我复课了。因为通讯不便,我不用每日向老师报备是否正常;因为通讯不便,我不知道每天的SARS有多少例;因为通讯不便,我只能刷题而不是刷手机……
两个月过去了,复课了。各科老师检查作业,全班只有我一个人完成了所有的作业。化学周老师拿着我的试卷,跟班级同学说:“你看看人家的试卷,不仅全部写完了,还将错题一题一题订正了,不仅订正了,还将原理写在一旁!”不久后的中考,我的化学是满分。
17年后,被新型冠状病毒困在家中办公的我,想起17年前那个在阁楼里刷了两个月题的初三党,有点佩服,甚至有点羡慕!如果那时候通讯像现在这样发达,她定然焦虑不安不能沉心静气;她定然被各种线上课程安排得没机会自己管理时间,统筹自己的学习生活;她定然疲于被动完成各种打卡和任务,没机会把自己培养成一个主动的自律的人……
2003年停课的两个月里,我最大的收获,不是后来考上了重点高中,争取到了继续受教育的机会,而是对自己的学习、时间甚至人生的掌控感!而这些看不见的东西,是比知识更重要的,对人生更有意义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