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读《张幼仪传》,便万分厌恶徐志摩这个人了。一个追求爱,自由,和美的诗人,一个多情的浪子。所衷情者,林徽因,陆小曼,全是真心相对,却从未真正看见身后的,本该是一生相伴的妻子,张幼仪。这是一个多情的人,更是一个无情的人。或许,人在这个世界上始终是会有所辜负的,只是徐志摩他更加深情,也伤人更深了。
梁实秋曾描写徐志摩:“他饮酒,酒量不洪适可而止;他豁拳,出手敏捷却不咄咄逼人;他偶尔打麻将,出牌不假思索,挥洒自如,谈笑自若;他喜欢戏谑,从不出口伤人;他饮宴应酬,从不冷落任谁一个。”这样一个人,决然是一个很好的朋友,完美的丈夫。但是对徐志摩来讲,妻子却是禁锢,是负担,是封建礼教的象征。张幼仪这样一个女子,在七年婚姻里,做到了妻子所该做的一切,却始终只能看到丈夫追求自由的背影。那里有青春,恋爱,自由,只是热闹是别人的,并不属于自己。
其实始终不理解,徐志摩这样一个有理智有才华的青年,为何会对一个人,还是自己的妻子抱有那么大的成见。当然,时代的特色是自由,是反抗,是革新,徐志摩正是那个时代最具特色的青年。但是革新是否定一切么?自由是抛弃所有么?出身于富家子弟,反抗封建家族,这是时代的激情所推动的。然而却又没办法完全割舍,一方面是扯不断的血缘,另一方面则是生存的基石。那么就只有逃走了,远远的躲开,去寻一种新的自由。那么为什么要娶妻呢?去毁了另一个人的一生。不懂。
又或许在徐志摩眼中,这并非是什么错,因为为了他的自由,这些又有什么不可以牺牲的呢?尤其是一个服从于封建礼教的女子,无论女子究竟如何。张幼仪,比之林徽因和李小曼又差之多少,同样接受过新式教育,只是前者在独立自主的内心之外呈现出温婉和顺的风采,谨守着家训和传统。这是一个极好的女子,却将最好的青春耗费在私宅之中,无人可见,连丈夫也见不到,又或许装作看不见,毕竟,这是一个传统的女子,哪怕再好,也是不自由的。那么徐志摩眼中的妻子,如同路人,又何必去关心其内蕴的灵秀和美好呢?
其实之后人们谈到张幼仪,为之坚强的性格而赞叹,为她在人生绝境之下逆流而上,华丽转身而赞叹。她说:“我要为离婚感谢徐志摩,若不是离婚,我可能永远都没有办法找到我自己,也没有办法成长。他是我得到解脱,变成另一个人。”但是我们却始终不要忘记,张幼仪人生的痛苦尽然来自于徐志摩,这样一个多情又无情的人。张幼仪的成功,只是自己的成全,而无半点徐志摩的功劳。正如我们常常感谢艰难困苦,也不过是安慰之词,这世上有多少人愿意自讨苦吃呢?若是能够幸福,谁愿意痛苦呢?总之,幸而这是张幼仪,没有在徐志摩追求自由的道路上被牺牲。若是旁的女子,默默无闻的女子,想必我们也只会知道徐志摩的多情,从不关心他对妻子的无情了。
徐志摩他那特立独行的爱情宣言:“我之甘冒世之不韪,但求良心之安顿,人格之独立。”更加让我觉得羞惭,因为他安顿的良心之中,全然未曾注意到一个被伤透了的温婉的心。他人格的独立所付出的代价,无论是生活的窘迫和父母的恩偿,都落在了张幼仪的身上,结发妻子,是最遥远的人,却是不可或缺的人。如果这世界上没有张幼仪,徐志摩的多情而精彩的生命背后,必然千疮百孔。他可能还会是一个自由的诗人,但自由的代价想必更加难以承担了吧?
“我将于茫茫人海中访我唯一灵魂之伴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此而已。”对于徐志摩来说,这个人不是张幼仪,然而也并非是林徽因和李小曼。徐志摩这样一个浪子,始终跋涉在追逐自由的道路上,把一个又一个抛在身后。他是多情的,也是无情的。他是自由的,也是孤独的。当他离世的时候,脑海中究竟会是那个女子?我想,定然不会是张幼仪。这是理所应当的,然而却感到悲哀更加深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