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人篱下的日子有多难熬,想必没人比她更懂。
养母里德太太对她鄙夷不屑、傲慢残忍的表兄妹对她肆意欺侮、仆人们趋炎附势对她不咸不淡,孤女简·爱在盖茨黑德府上的童年生活犹如地窖求生,寒意刺骨。
她似乎是个异类,对眼前的世界无法融入,也不愿苟同。她清醒地意识到:“我与盖茨黑德府上格格不入,同里德太太、她的孩子、她看中的家仆,都不融洽。他们不爱我,我也一样不爱他们。”
纯真的幼童不懂掩饰,简·爱眼中赤裸的蔑视刺痛了这个体面的有钱人家。这让她本就凄苦的境遇雪上加霜。
面对“不懂事、不礼貌、不知感恩”的指责,简·爱的每一天都过得如履薄冰。唯有读书,才能暂且抚慰她孤寂的心灵,带她飞向自由广袤的天地。
可惜,就这点小小的奢望,也不被容许。表哥约翰•里德发现简·爱时,她正瑟瑟发抖地躲在窗帘后面捧着一本《英国鸟类史》。少年虽然只有14岁,但在简·爱看来,他已经是个“让人每块肌肉都会收缩,每根神经都很害怕”的恶魔。
照例是无来由的打骂。应声倒地的简·爱脑袋撞在门上,血流如注。恐惧超越极限后,人的求生本能占据上风。即使如简·爱那样逆来顺受惯了的孩子,也开始懂得反抗。反抗的结果当然令人心碎。始作俑者享受无条件的恩赦,正当防卫的孤女却被关进了偏僻的红房子。那里阴森萧瑟,是故去的舅舅遗体被抬走的地方。
小小的简·爱害怕极了,可惜命比纸薄,无论怎么挣扎求饶,都无人怜惜。
“不公呵,不公!”惊吓过度的简·爱大病一场,即使梦魇不止也依旧愤懑难平。父母双亡后,舅舅在弥留之际将自己托付给舅母抚养。
一个丈夫死后同自己了却一切干系的外姓人,从此成为舅母眼中难以忍受的存在。无论简·爱如何乖巧讨好,“本性恶毒、灵魂卑劣、为人阴险”成为她再也摘不掉的标签,和今后无数谩骂责罚的来源。
孩子们无法分辨成人世界的是非对错,也无力组织强有力的语言逻辑为自己辩白。纯真的情感不被珍惜和尊重,恐惧、委屈、愤懑、甚至自我怀疑,常常折磨着他们年幼的心。
对于那些莫须有的指责,有的人选择了认命,让偏见成为自己成长过程中永不停歇的背景噪音,一辈子带着镣铐前行。而有的人不愿屈服,不愿放弃对自我的尊重,和对自由的追求。人生的分叉口就此出现。
红房子事件之后,简·爱的内心被一股无名的怒火点燃。她开始对命运公开宣战。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一位药剂师身上。惊吓过度的简·爱需要静养,劳埃德先生作为看病的大夫走进了简·爱的生活。
这个不属于盖茨黑德府、也不与里德太太沾亲带故的人让她感受到一种难以言表的宽慰。简·爱称其为“一种确信受到庇护而觉得安全的欣慰之情”。
在与劳埃德先生的对谈中,简·爱表达了对目前生活的厌恶和苦闷。也许她没有意识到,正是她积极的表达和求助的眼神,让命运的暗格轻微拨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