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即是一个淘汰的过程】
我参加了两次高考,第一次是黑色七月,第二次是黑色六月。作为过来人,我很负责任地告诉你,高考不过是一场黑色幽默剧,入戏您就输了。
高考结束后的15天对于很多人来说也许是最痛快的的半个月了,摆脱书海的桎梏,远离试卷的快感,屏蔽三角函数、二氧化硫、自由落体、遗传变异、see you tomorrow……。但对于我来说却不一样,每天提心吊胆,诵经念佛般祈祷能有个好成绩,然后报个好学校,继而有个好工作,建立一个好家庭,一生唱着<好日子>。
然而,还没来得及闭上眼睛,思想的梦幻白日梦即被现实击破。成绩单下来的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命运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100个现在的祈祷都抵不过过去1分钟的努力思考。
看着手中那份充满爱意的成绩单,520分!一遍遍地打量着自己的成绩,没想象中好,但不知道会有多差,因为本科线还没出来。如果参照往年的分数线,那我就只有在大学门口卖大包子的份了。即便是这样,我还是会欣然接受这份“丘比特”阅卷的成绩单。当残酷的现实摆在面前,如果无法改变,请选择接受,如果无法接受,就只好忍受。况且我还有一个很“正当”的理由:高考前,我高烧一个多月,应该是熔化了我四年的高中知识(复习一年),虽然近乎一桶的药水灭了高烧,让我赶上了高考,但我也知道这也是唐三藏过平顶山——凶多吉少。
一个人心有多大,要看你遭遇什么样的不幸。每天面对这样一个该死不死的成绩,我依旧可以乐呵呵地迎接填报志愿的日子。因为我一直坚信,黑夜的尽头可能不会是阳光,但一定会是光明。所以,我常常告诉自己,事情也许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糟糕。这些跟520形影相随的日子,我就是靠这个信念坚挺着。
填报志愿那天,天气非常的热,以至于我都不记得具体日期了,或者说是记忆细胞刻意忘掉了那个本该很伟大的日子。
教室里的桌椅乱七八糟的摆着,天花板上喘着粗气的风扇时而发出咯吱的声响,几个没有未来的同学在讨论着未来。大家都知道,之前过本科线的同学已经风风火火地填报过志愿,甚至教室里还残留着他们的笑声和傲慢。今天轮到我们这批“基层人员”,连风扇似乎都看不起我们,有气无力地转动着。听他们说本科生学生填报志愿的时候有老师协助、辅导,而我们这些专科生呢?别说辅导了,连个鬼影都看不到,这让我依稀感受到旧社会的封建等级观念。也许是他们太忙了,毕竟都是国家园丁。
看着志愿表,各种地方的各种学校,种植着杂草一样多的专业,我却不知该如何选择。我两眼迷茫地看了看旁边的同学,她回应了我一眼困惑。这一刻,我们彼此达成了默契。要知道半个月前,我们还是江水不犯河水的对头,而现在却已如两条下水道见面,同流合污了。如果不是因为男女授受不亲,或许当时我们会来一个深情的拥抱。没有找到答案的眼睛回到<志愿参考书>,像筛豆子一样开始筛选。既然不知道想要什么,那就把不想要的先淘汰掉,最后剩下的就是想要的了,选择就是一个淘汰的过程。
“土木工程,欧耶!”正当我仔细看着每个专业的时候,邻桌的某女生大叫一声。
“土木工程?盖屋的吗?”我望文生义的问。
“啊?不会吧,不过也有可能!”她跟我一样无知地回答。
“老子从小就跟庄稼一起长大,跟黄土打了10多年交道,死后还要跟这玩意共度下半辈子,现在想叫我去找它,不可能!”我很玄乎的一说,她两张大眼皮,吧嗒吧嗒眨了两下,认同了我的说法。
“计—算—机,怎么样?”一粒粒甜美的声音带着一丝清凉侵入我的脑海,俘虏了我的脑细胞。
我两眼看着说话的同学,不自觉地冒出一句:“嗯,不错,不错!”
“拜托!你是觉得女孩不错吧,见色冒泡的家伙,你知道计算机是啥?”
“不要以为本人从小在农村长大,就不知道计算机是啥!”我被她城里人看不起乡下人的语气激怒了。
“那我们一起选计算机吧?”刚起来的怒火,瞬间被这动听的声音浇灭,让我产生了一种死也要死在一起的感觉。
就这样,我们首先确定了计算机专业。接下来就要考虑学校的问题了,这个没有太多的挣扎,因为条件只有一个——离家近。对于从未出过远门的我(记忆中最远到过县医院),也没打算冲出山东省,这样回家方便。那么到底选择哪所学校呢?我这样的成绩显然是进不了一类学校了,只能考虑一下专科。经过讨论,我们两个最后研究决定第一志愿选“济南大学”。
选完之后,我们两个相视一笑。
“那第二志愿呢?”她柔柔地问。
“第二志愿啊?这个随便填一个就行了。”我回答说。
第二志愿,我象征性地选了一个带有“(筹)”标识的学校,不知道啥意思,只是觉得跟别的学校不一样,而且我也坚信地认为肯定轮不到第二志愿录取。填完志愿,我们两个像已经拿到录取通知书一样,如释重负。但又有谁能想到,扭转我一生命运的恰恰就是第二志愿。
“我要回去了,我们大学见。”她笑嘻嘻地说。
“这么快啊?不玩一会了?”我真有点后悔刚才那么快就填完了志愿。
“是啊,我要走了,我男朋友在楼下等我呢。” 晴天霹雳一样的话,没等我回应,她已走出教室,不见踪影。
“哈哈!别想不开哦。”嘲笑的声音不绝于耳。
“想不开?我还真怕自己想不开。”说着我也大步离去。
回家后,我激动不已地把报读的事告诉了爸妈。爸妈也很高兴,尽管没有考上本科,但考上大学在我们村里已经是很罕见的伟绩了。
等通知的日子是舒服的,令人愉悦的。每天睡到自然醒,然后吃完老妈给我留的早饭,想干啥就干啥去,晚上可以玩到半夜回来,甚是快活。这要是换做以前,吃饭之时不起来,起来之时没饭吃。晚上别说出去玩到半夜,就连出门都得请老妈批准,要是玩到半夜回来,估计为我开着的只有那扇永远关不上的厕所门了。
没过多久,村里告诉我有一封海南来的快件,让我尽快去拿。去取的路上我还在想,怎么可能是海南,肯定是把济南看成海南了。
拿到通知那刻,我马不停蹄的撕开信封,迫不及待地打开卡片,整个人瞬间从火炉坠入冰窟,足足僵硬了十几秒。三亚学院(筹),什么学校?当时我根本不记得“三亚学院”,但怎么会忘记“筹”这个字。“难道第二志愿真的选到了?怎么办?去不去?难道再复习?不可以,不可以,绝对不可以!这下真是有的愁了!”无数个问题和答案冲进我的脑海,缠斗在一起。
回到家,老妈早已翘首以盼的守候在门口,问:“怎么样,什么时候开学?”
“9月初。”我用最小分贝的声音说。
“哦,那就好好玩一下,然后到济南报到。”老妈没有看出我的异常,依旧一脸轻松的说。
“是去海南!”我把通知书递给了老妈。
“海南?不是济南吗?海南是哪?”妈很惊讶地问我,“要不再复习一年吧?”。
我没有回答,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但我心里似乎已经决定了,不管海南在哪,即便是在天涯海角我都要去,因为我不想再读高中,尤其在山东读高中,作为山东学子都知道意味着什么?每天是做不完的题,考不完的卷,520分在北京可以上北大,在很多城市都可以过重点线,而在山东却成了奢望。
我不是愤青,只是替愤青说句话而已。
接下来的几天,父母不停地为我做工作,甚至是还特意让我们村在海南打过工的人来告诉我海南多么不好,显然这对我起不到任何作用。因为我已经认定了海南,最终我“成功”了。尽管我不知道海南在哪,不知道学校咋样,不知道专业咋样,带着所有的疑问,踏上充满未知的未来。
老妈担心我第一次出远门不懂路,所以吩咐老爸送我去青岛,然后转火车去海南。
在经过市里转车后,老爸和我踏上前往青岛的大巴。步入老年的大巴里充斥着各种难闻的味道,车子走起路来一瘸一拐。老爸上车没多久就把头靠在前排的座位上,没有任何一句话。
“爸,你怎么了?”我小声问。
“没什么,就是有点晕车。”老爸回答的很轻松,但是他那蜡黄的脸色告诉了我他有多难受,但我却没有任何办法。
我竟然不知道老爸会晕车,如果知道这样,我肯定不会让他来的,就这样一路子老爸不停地把头埋向塑料袋,呕吐了很多次,原本瘦瘦的塑料袋在老爸的滋养下慢慢胖了起来。幸运的是从我家到青岛并不是很远,只有2个多小时的车程。
这是我第一次离开家乡,来到“大城市”。青岛很漂亮,但是我来不及欣赏,就被淹没在拥挤的购票人群中。
“你要是现在不想去海南还来得及。”老爸打光了话匣子里最后一颗子弹。
排了N久的队,最后轮到我的时候票已经卖光了,不知道这是不是所谓的出师不利。于是买了第二天出发的硬座票。虽然票价很贵,但是凭着入学通知书这个优惠卡,打了个半折。拿到火车票,我用手紧紧攥着,生怕丢失了。看着购票大厅里来来往往的人,第一次感觉到中国人真的很多。
尽管青岛距离日照不是很远,但是也不能再回去了,一是老爸晕车,再有就是明天还得赶火车,所以,只能找个地方住下。本想找个酒店住下,差的担心不安全,好的又住不起。所以只能靠我和老爸的关系了,更准确地说是看老爸,像我这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就别指望有什么同学、朋友之类的在青岛了,所以老爸一直不停地打电话。
最后找到我们村一个在这边打工的青年,年龄比我大不了几岁,但是辈分却大我一轮,是我叔。我和老爸就在这年轻的叔家住了下来。此叔虽然很年轻,但是还不错,照顾的也算是周到,这张口闭口的叔没白叫。晚上,不知道因为陌生还是兴奋的原因,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听着老爸的呼噜声,睡的甚是香。这一天可把老爸累坏了。
一大早,叔用车把我们送到了火车站。
因为带的东西很多,老爸担心我一个拿不过来,所以买了张站台票,把我送进了车厢。直到火车启动才下去。我透过窗子朝老爸挥手道别,老爸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的看着我,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儿行千里岂止母担忧,父亦担忧”。看着老爸越来越小的身影,我暗暗下了个决定。
第一次出门坐火车的我还是有点小兴奋,完全感觉不到前途的渺茫。志在享受当下的我,真有种“坐在火炉吹口哨”的感觉。坐在座位,透过玻璃窗,欣赏着青岛的“大都市”风景,高楼林立,如波动的音律,奏响我迈向未来的乐章。我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高喊:“海南,我来了!大学,我来了!我来了!”。
喊完才发现周围的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我,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3秒钟后,车里又恢复了骚乱,而我的内心久久不能恢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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