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派的先锋诗人——徐志摩,是中国现代诗坛一个独特的文化符号。抛开了革命口号的疯狂呐喊,转而回归诗歌本身,至情至性的诗意化表达,轻柔明丽的诗风书写,使其走出了一条富有特色的文化道路。
本是立志专攻金融界的留学者,带着对文学的惺惺相惜,终使他走上了创作的漫漫长途。但不同的是,在这条路上,他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他从未如鲁迅用匕首尖锐的刺向这无尽的黑夜,也不像郭沫若酣畅淋漓的大肆抒发,他的批判是安静的,他的抒情是轻柔的,他的叙述是舒缓的,读他的文,没有惊涛骇浪的压迫感,却是沁人心脾的流畅。做为新月派的“盟主”,他也的的确确开辟了文学的另一番新天地。尽管在这过程中,“柔软的心窝紧抵着蔷薇的花刺”,承受着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痛感,但我们仍有理由相信,文学与他而言,终是永远的庇护所。使他得以在康桥柔波里自慰情殇,在海滩种花时重拾本心,在翡冷翠夜里整装待发……“管得前途有否天晓,单这在黑暗中叫应,彼此诉说曾经的磨折也够忘却肢体的疲倦”。与文学为伴,他是幸运的,他的痛苦与快乐是浑成的一片。
如果每一位诗人都有自己的精神特质,那么于徐志摩而言,他的灵魂在于对自由的不懈追求。宣扬美与善的真正内涵在于,他敢于打破世俗的囹圄,敢于无畏的做最真实的自己——纵使打破了头,也要保持灵魂的自由。面对失望的现实生活,选择可以有很多,奋起抗争激流勇进,随波逐流苟且一生。而他,从一开始,就把自己置于一个超现实的境地。他不必辩解什么,也毋庸置疑什么,归于自然是最好的结局,于精神永远自由的人来说,只有在“澄净的日光下,和风中,他的姿态才是最自然的”。正如林徽因,那个他梦寐一生的才女子,也从来只是他自由的象征,而非终点。“徐志摩当初爱的并不是真正的我,而是他用诗人的浪漫情绪幻想出来的林徽因,而事实上我并不是那样的人。”正如婚姻捆绑不住他的双脚,而恋爱也只是他向往自由的步履而已。
这样与世无争的人,那里才是他的家乡?也许超脱物质生活的死亡也便与他的自由交相呼应。“生是可欲,死是可悲”,然而“从生入死,只是解化了实体的存在,脱离了现象的世界。”也正是如此,所以当他可爱的孩子猝然离世,他也才会用极平和的心态来抚慰伤痛,不曾遍尝人世冷暖,从生来到离去也尽是温情;所以当他乘坐的飞机归于混沌,他也会在一闪而过的害怕中获得解脱。人们用尽千年探索的飞翔,被他定格成了生命最后的模样。
幸好,诗人的灵魂是永不逝灭的。即使他的生命永远终止在了天空的某一个角落,然而与他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归于自由的解脱呢?生命的皮囊终究是太重了些,难以承受魂向与初的羁绊。从此,求之一生而不得的理想恋爱,漂泊异国独自求学的步履蹒跚,饱受世俗苛责的流言纷扰,都不再追逐着他。而天空,却永远有不昧的明星了。
“要是不幸死了,我就变成一个萤火/在这院里,挨着草根,暗沉沉的飞/黄昏飞到半夜,半夜飞到天明。”想如今,他应已化为一个萤火,真真切切的回到他日思夜念的自然怀抱了,回到他逐之终生所期盼的本真了。
何止于米,相期于茶——我不想用生命的长短来量化它,于徐志摩而言,我更愿用字面的意思来契合他诗人的一生:他的存在,从来不该止于柴米油盐的琐碎,与茶为伴的清新淡雅才是他性灵的真实面目。而现在,无论后人如何评价他短暂却不失传奇的一生,他最终还是他,那个飞蛾扑火非死不止的他。
“不知今夜山中,/是何等光景/想也有月,有松/有更深的静”
生命已静止,徐志摩却依旧是人间最美四月天,但只愿我们轻柔的叹息,不扰他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