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你不能让你的大脑成为别人思想的跑马场。”朋友说。
我点头认同,:“这句话也有道理。”
正是这句可恶的“这句话也有道理”,我总是这句话。聊天也好、争吵也好、学术观点也好、历史立场也好、甚至看个《奇葩说》,生活中遇到争论时,我非但没有自己的主意,我甚至无法反驳哪怕是完全对立的正反观点的任一方,我居然能够同时赞成多种完全不同、甚至相悖的意见。虽然难以接受,但他确实说的有道理……
“你不能让你的大脑成为别人思想的跑马场。”朋友的话又在我的耳边敲响了警钟。是的,我不能。我暗下决心,一定要改变这种局面。
源起
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但一定是从研究生阶段开始的,我成了朋友眼中的“十万个为什么”。我想起来了,应该是萌芽于研二,热烈于研四……
“我怎么坐在这里?在做这些事情?”研二的一个普通的上午,我像往常一样走进实验室,坐到座位上打开论文,这个离奇的念头就这样很突兀地跳到我的眼前。这种突兀就像,这20多年不是我在生活,而是另外有人占用了我的大脑,指挥我的生活;而那个人离开了,于是我苏醒了……
后来我知道,正是那个平凡得不知道是哪一天的早上,我的“自我意识”苏醒了。而那个统治我多年的……“人”?哦不,现在想来,是社会灌输给社会新生人的“傀儡皇帝”——负责引导社会新生人顺利融入人类社会的思想意识体——退位了。
“傀儡皇帝”
每个小孩降临到这个世间,起初都是懵懂无知的。但他/她依然能够在这个高度复杂的人类社会中成功的生存和长大。平安长大的人不容易感受到社会对个人的加持,就像人很少刻意关注周边的空气和万有引力。在个人生命历程的早期,社会首先要给尚且没有思辨能力的小孩灌输生活经验、社会秩序,在小孩的思想观念里扶持一位“傀儡皇帝”。
我不知道像我这样从小乖巧听话的小孩多不多。作业自己完成,上学从不迟到,把老师讲的话当圣经,主动不索要玩具,不索要好吃的,似乎没有叛逆期……考试都是很好的成绩,家长逢人就说孩子省心,身边的长辈都是清一色的夸奖之音……
看似一帆风顺的度过了童年和青春期,终于危机爆发了,这个人长大了,但没长脑子。当然不是指生理上没有长大脑,而是指,没有自我。表现为:脱离了外在给树立的目标和期待之后,自己没有任何主见和主动性。所以,也是自然而然地,在高度需要独立思考、独立解决问题能力的研究生阶段,危机爆发了。
你问他,为什么上学呀?“爸妈要我上的,老师要我上的,而且身边的人都要上。”仿佛上学就是天经地义的,不上学就像出门不穿衣服。
再问,将来想做什么呀?“……”迎来了一段沉默。做什么?虚无的瞳孔仿佛在张望宇宙的尽头。
在同龄人大军中飘荡,似乎也总有安全感。终于迎来了大学毕业,大家各奔东西,前途迥异。而我,面对这一场本是注定的大散场,第一次陷入了深深的悲凉……
读研
好在还有考研。我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考研,在我根本不知道研究生是做什么的的时候。
研究生面试的时候,许老师找到我,问我要不要选他作为导师。我惶恐,居然有导师主动邀请我,于是一口答应了。倒也省去了选导师的麻烦,各位导师简介里那些不明觉厉的课题和项目,看得我眼花缭乱,什么也看不懂。
“暑假不能一直玩呀,假期里会给你安排一些内容,要提前开始学习呀。”许老师嘱咐我。
虽然对研究生要做什么,内心认知为零。但确实有听说,研究生是这样的,有些人暑假就要开始学习一些东西了。倒没有觉得沉重,反而满心欣喜和期待。这神圣的研究生生涯,安排给我的第一份任务会是什么呀?
暑假就这样结束了,也没有等来第一份任务。这有点小吃惊,兴许老师太忙忘了吧。倒也没有太在意。(这时候还认识不到,研究生阶段和以往的巨大差别。还在指望多年上学的那种模式,等老师、学校来安排自己的人生。当时还没有意识到,这已经成为永远的过去式啦。)
认知天堑
然而,这看似不起眼的错位,其实已经隐含了所有的客观规律。就像每一笔市场交易,都蕴含着整个当代经济资本规律;每一个瓜熟蒂落,都蕴含着物质世界的根本物质规律。我想,一个人生阅历丰富的人,对人世间的许多客观规律都可以洞若观火,心如明灯;而对一个未谙世事的人来说,仿佛在大雾弥漫的山林间,冒冒失失的前行。
对于这个世界上的“客观存在”的认知,有些人能看到,有些人看不到。正所谓“你见或不见,它就在那里。”
关于学校是如何运营的、科研是如何运营的、论文是如何产出的、研究是如何开展的,这是某一类客观存在的事物。客观事物本身没有差别,有差别的是不同的人对客观事物的认识。(现在我能提出这个问题。当时的我还提不出这个问题。)
我入学研究生时,对这些客观事物没有认知——这是我的认知的落后性,就像十九世纪时的中国。
学校认为我知道、或不知道,但学校总归是认为我是可以通过学习知道的——这是没有问题的。
而我太晚才渐渐聚焦于这一客观事物——“事后诸葛亮”地说,我认为这是由于我对这个世界缺少必要的认知,而获取认知的必要途径是学习和思考。
果不其然,后面我因为总也get不到如何做研究,把事情搞得一团糟。真是一段悲伤的往事,想起来就黯然神伤。
无知
开学初期,还经常主动找导师谈话:研究生要做什么呀?研究课题是什么呀?找了几次,得到的答复差不多就是,自己看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倒也没有特别明确的说法。问师兄师姐,他们的答复是,自己也没有什么内容和成果,然后给我分享了几篇论文。我的悟性太差,始终也不能领会研究生到底要做什么,怎么做。我自己那水平,也确实没给自己安排出什么像样的规划。最早去学微软的MFC框架去做编程项目,许老师看到了说要学一些“新的东西”。我又去学HTML5,这个应该比较新了吧……(现在想起来,无知真悲哀。)后面又去学JAVA网络编程,也学了一点入门知识就又搁浅了。(我总是这样,不坚定、不够有恒心;这需要长久的锻炼,像肌肉和身体素质一样,愈练愈强,不练不强。)当时就想,这研究生和大学,有什么区别呢?我始终也不能领会,研究生究竟要做什么,研究生生涯究竟应该怎样度过。临近开题了,自己什么也没有。听说有的人已经发表了论文了,而我连研究课题都还没确定是啥。(现在想来,当时的不知所措,第一,是缺少了一份“元认知”,无关研究的具体研究内容,先要具备对一般研究的研究规律的认知(而缺少认知的根本是缺少相应的学习和思考);第二,也确实没有组织起有效的办法,去突破当时的困境。)
开题前最终选择了跟信息化中心相关的,数字化校园建设相关的课题。看了一些论文,提了一些想法,一开会,全被吴师兄一一否决,这个不合适,那个做不成,没有一个大家听了满意的。在一次会议上,吴师兄一针见血地问:你看的是计算机专业的论文吗?我回头一看,好多图情、经管……当时的混乱和无知,到这种地步。
开题我就没去参加。我自己这关都过不了。开题的意义是研究计划书。我对手里的那些东西,完全看不到未来,又何必拿着自己都不认可的东西去讲给别人听呢。(现在想来,各位导师们看到学校招收这样的学生入学,心中也暗暗叫苦吧。)
我身边不乏有不会做研究的人,他们的研究经历是这样的:一个月搞定开题,一个月搞定小论文,三个月搞定毕业论文。不加隐晦地说:做研究我不会,但打字我会啊,修图我会啊,修改格式我会啊,这样就足够毕业了。是啊,本科就会了。
无心插柳
“我怎么坐在这里?在做这些事情?”这是第一个疑问,从此打开了“十万个为什么”的大门。平淡的一天,我对自己的存在产生了疑惑。是啊,这一切是怎么开始的?怎么就走到今天这个地方了?让我来理一理:生下我是我爸妈的决定;上学从没有记忆就开始上了;高考顺理成章地就考了;读研没有特别的想法就读了;选课题误打误撞的就选了……于是,我终于意识到,自己从没有主动思考过这个世界的存在性,就已经全盘接受了它;换句话说,我还活在那位“傀儡皇帝”的统治之下,而没有开启独立思考。
最早的思考是这样的:如果我没选这个研究课题、如果我没读计算机、如果我可以有意识的重新做出选择,我会去做什么?我还有别的可能性吗?继而提出了那个相当重要的问题:脱掉社会角色的外衣,“我”是什么?
提出这个问题之后,我把它发送给了很多朋友,问他们的答案。大家都和我一样,从没有意地思考过这个问题。大家就活在既定角色的安排里,像舞台上一个个全情投入的戏子,演绎着也不知道怎么就认领下来的既定角色。
我当时的结论是:业余时间里的“我”,才是脱掉了社会角色外衣的我,那个本来的“我”。这个时间里,我不扮演任何角色,不承担任何责任,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任何表演的成分。从此之后,我开始尝试规划自己的业余时间,一边阅读一边实践:怎么样解决生活中的疑惑,怎么样主动学习,怎么样建立自己的个性化价值观,怎么样兴趣驱动,怎么样解构这个社会……时至今日,我习惯了没有外在安排的、专属于自己的业余时间;我会一直忙碌,而忙碌的目标不是外界施加给我的,而是我自己产生的疑惑,基于自己的的观察和感受;这股驱动力真的强大,能让自己全情投入,也能主动迎接困难和挑战。这种模式遭遇到的问题也很致命:这种模式没有“承诺式”的产出。天晓得你今天的疑惑产生自哪里,它又能给社会的发展带来什么好处?不能承诺结果的“耕耘”不是“好耕耘”。
价值
早期的一个思考是“价值观”。当时感受到人文价值与经济价值的强烈冲突,这使我相当困惑。空气和水那么重要,为什么不值钱?我和人交往,对人谦恭有礼,让人如沐春风,做到这样也需要精力和修养的投入,这样的成果没有价值吗?父母对我倾其所有,这又符合哪门子的经济规律呢?我生气、我开心,我想要和人倾诉和分享,可是这对于我这么重要,这又产生了什么价值吗?对“价值”的略一思考,我的疑惑就膨胀得比头还大。疑惑当头,专业论文却也顾不得了……
于是在研三的时候,扬言要建立个性化的价值观,不盲从于世俗流行。我当时的策略是,阅读经济学和人文领域里,和“价值”相关的内容。我调查了经济学的几个重要发展阶段,针对每个发展阶段,都有一本集大成的书,于是我锚定了那几本大厚书买来读。当然,后来我肯定是放弃了。我的时间不允许我这么做,我的社会角色不允许我这么做。这注定是悲剧收场。
至暗时期
延毕时期的剧痛。研三毕业的时候,遭遇到的是多维打击。一方面,我感兴趣的、我疑惑当头的事情,我却不能分配时间去做;另一方面,很多人论文随便造一造,就蒙混毕业了,而我终于也没拉下那个脸去造,而自己确实也不会做研究,最终延毕了。这段时期,我个人的发展节奏 / 阶段,与社会安排的节奏 / 阶段,严重错位,这让我痛苦不堪。这第一痛,是错位之痛;第二痛,是延毕之痛。后面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我的精神状态无法触碰论文,而迫于压力又必须分配时间在上面,像极了一头生病的驴,对着磨盘有心无力,时间就这样,毫无成果的、痛苦地、划过去了。第三痛,是时间流逝之痛。
那真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岁月。我的心灵忍受了巨大的痛苦,焦虑、失眠、痛苦,一度超出了忍受力的极限。可是因为我延毕了,朋友、亲戚的问候都更加刺痛我,我害怕别人问候我,我疏远了所有的,没错,几乎所有的,朋友,包括家人,除了几个不知道我的情况的网友。在我最痛苦、最焦虑、脆弱不堪的时候,非但不能向家人、朋友寻求安慰,反而,他们的关心、慰问对我都是巨大的负担和刺痛。第四痛,疏亲背友之痛;第五痛,是孤独的煎熬(这里插一句题外话,人没有运气的时候,那真是所有的事情都与你作对。我妈妈因为癌症去世之后,我姐嫁人了,我爸跟他新对象住在一起,我家散掉了,即使过年,除了走亲戚那几天,我在家都是一个人过的。我一个人哭,一个人看夕阳,写下这样的句子:“……多么黏稠的余晖,洒在心里怎么也抹不去。我恐惧呀,那是悲伤落泪的颜色……”。我也算是在孤独的水池里泡过的人了)。我多想回家,可是这个家已经不能为我补充“情感电能”了。
度过那段至暗时期是靠三件事。第一,打游戏,打游戏真绝妙,一方面转移了注意力,另一方面结交了网友,这个暂时逃避的方法很有效,最起码它帮助我挺过来了。第二件事,读心理学,试图从心理学中找到自救的药方,这个效力我只能说还是比较有限的。第三,研究中西方哲学,不得不说,这个偏方对我有奇效,我当时对这些内容达到了痴迷的程度,虽然研究的相当不深入,但我对它颇有好感。(当然,客观的说,我的家人、老师、朋友、学校、社会都没有放弃过我,只是那段时间,他们都不能针对我的特殊情况的具体问题,给出有效的帮助。自己才是自己的最终救赎。)
至暗时期,我不让自己有丝毫的清醒,那些负面情绪的能量已经超出了我的自我调控范围。我没日没夜的打游戏,累到眼睛已经睁不开了才躺下睡,一醒过来就继续打游戏。缓过了最痛苦的那段时间之后,才能逐渐建立起生活的秩序,才能逐渐去阅读心理学和哲学。而当我已经能够专注于阅读的时候,基本上身心健康就可以慢慢的恢复了。
恢复时期,一方面是开始规律化个人卫生和生活内容,包括作息、饮食、运动,早晚洗脸刷牙叠被,保持个人卫生,起床之后就出门去读书,尽量不要赖在房间里(小区的亭子、学校的图书馆、窗明几净的餐馆、运河边的步道、校园里的长椅);另一方面是心理、精神方面,自己当自己的心理医生,自己建设自己的内心,那段时期买了很多书,每天的生活内容就是读书,读自己感兴趣的书,读自我治疗的书。
浅显的治疗似乎是一个人不“出格”就是有效,可真正有价值的治疗,是建设一个人的内心。我曾读到一句话:“夫礼者禁于将然之前,而法者禁于已然之后,是故法之所用易见,而礼之所为生难知也。”我深知建设自己内心的重要性,可是西方科学对这方面的建树是很有限的,在这方面做得很好的,反而是我们的老祖先。正是在这个时候我意识到,我们的教科书把“封建”和各种丑陋的词紧紧捆绑在一起,实在是过于粗放。
总结起来,这段时间做了很多各专业的阅读,虽然浮光掠影、浅尝辄止,但却给我带来了极大的震撼,开启了自主思考、主动学习的大门,算得上是“惊鸿一瞥”了。
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
研究生生涯是在挫败、无知、无力中度过的。现在看来,是当时的自己从来没有过独立思考,不会运用“理性”这一武器。思考这个物质世界是怎样的,思考人类社会的秩序是怎样的,思考人类与这个世界的关系是怎样的,思考生命的文明与人类的文明,思考我与其他人的关系是怎样的,思考“国家”、“民族”、“社会”、“公司”、“学校”、“家庭”的内涵是什么,思考人生是什么,思考工作是什么,思考学习是什么,思考科研是什么,思考这一切的存在是如何存在的?
在论文屡屡失意的打击下,我几度放纵自己,暂时的放下论文、放下社会施加给我的一切要求、放下自己的身份,开始追踪自己生活中的疑惑,自主学习和思考。“我怎么坐在这里?在做这些事情?”这是第一个疑问。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我思考:脱掉社会角色的外衣,“我”是什么?(我提出的第一个像样的问题,开始从心理学、社会学里找答案。)
我思考:内在动机,兴趣,感受力,主观能动性。(心理动力学。)
我思考:空气价值、礼貌价值、情感价值,与 商品交换的价值 之间的激烈对冲。(扬言要建立个性化的价值观,锁定在人文与经济社会的范围内找答案。)
我思考:周遭充满了暗示和导向力,无意识的我们就像是渠中之水。(每一个建筑、每一个广告、每一个人类造物,都贯彻了人类的精神,都具有某种暗示和引导力。没有独立思考的人,更容易接受暗示和诱导。)
我思考:行为的动机,身体的驱动力。(我通过意识给自己下命令,可身体像头倔驴,拒不服从。)
我思考:人类之于宇宙,意味着什么?(开始站在宇宙深处看地球,从地球看人类。)
我思考:西方造物论,与东方无神造物(道)的宇宙起源假说。(老子名言: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可以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
我思考:儒家思想与现代社会科学的关系。
我思考:什么是科学?什么是西方哲学?什么是理性?什么是生命情感?(浅尝辄止。)
我思考:什么是经济?什么是伦理?什么是人文?什么是文化?(浅尝辄止。)
我思考:情绪 / 情感,和意识 / 理性的关系。(我发现,这是两架“并驾齐驱的马车”,因为情绪 / 情感的生灭,不经过意识 / 理性的思辨;而意识 / 理性的思辨,也无法缓解情绪 / 情感的痛苦。因此我认识到,西方的理性也有鞭长莫及之处,东方的古老智慧并非一无是处。)
我思考:为什么我要背井离乡,才能谋生活?为什么我的家乡,会被人记忆为“偷井盖”?(客观存在的事物,我却不认识。这是和论文困境相似的认知困境。)
我思考:为什么一套房子,可以花掉人的一辈子?
我思考:中国的现代化、城市化历程。
我思考:大航海时代伊始,人类社会的现代化。
我思考:国际关系的乱象。全球化与去全球化。主权货币。国内大循环。乡村振兴。
我思考:生在当今社会,我能做些什么?(一时间能回忆起好多。很多疑惑并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只是埋下了疑惑的种子。)
我常常觉得,这里每一个思考,都比我的专业、我的研究论文来得重要且迫切。我的论文没有任何价值,除了一纸文凭。而我的这些思考,才是我生而为人的内核,它使我脱胎换骨。我在此前的二十多年没有过主动思考,思考之门一经打开,这诸多重要且迫切的问题,一涌而出堆在脑子里,我想,我现在是大一该多好,还可以有四年自由自主的探索时间。
如果没有经历读研时期的无知和痛苦,如果没有独立自由的环境,如果没有便利的网络资源,我大概没有机会开启独立思考、自主学习的大门。
现存困境一:“供需”错位
我花最主要的时间在专业上,可我的专业知识解决不了我的许多疑惑。
我选择不以专业为限,跨专业阅读。这一选择,受益巨大,但时间成本也是极高。
接触了许多学科,但都只能浅尝辄止,这大量的人类文明的结晶,我没空消受,我必须要为我的生计忙碌。我现在不得不寻求一个折中方案。人只有一辈子可活,不能当几辈子用,必须做减法,把有限的时间投入在负担得起的有限领域里。古今人都具有同样的困境:“人有不为也,而后可以有为”;“吾生也有涯,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怠矣”。
现存困境二:“并驾齐驱”的内部驱动机制
我驾驭不了自己的身体。我通过意识给自己下命令,可身体像头倔驴,拒不服从。
我研究人的动机 / 内在驱动力,研究人的身体内部的驱动机制。
现在认为,大概是这样:身体是人在这个社会上的“代理人”(我们讲“责任到人”,其实就是责任到这个身体);身体内部有多种驱动机制“并驾齐驱”;意识是身体内部的“代理人”,类似于“班长”;身体对外界承接了事情,交给意识,意识来协调统筹身体内部的各驱动机制,统筹得好,这个人就是协调统一的;统筹得不好,这个人内部就像“军阀混战”一样——参考这一情况:我通过意识给自己下命令,可身体像头倔驴,拒不服从。
一个人内部各驱动机制常常是有矛盾的;不经过专门的修养修炼,意识不是很容易协调好各驱动机制、驾驭这个身体;如何修养修炼?这个一个值得研究的问题。
情绪 / 情感压根不服从于意识。首先,情绪 / 情感的生灭,不经过意识同意,甚至不经过意识的感知;其次,意识对情绪 / 情感的安抚也往往不奏效。所以,遇到情绪 / 情感问题,意识要如何协调,使得身体内部各驱动机制能和谐共处,使得身体对外决策的时候,不会左右为难,拿不定主意?
现存困境三:命运
远古时候人靠捕猎为生,21世纪大多数人靠工作为生。虽说,人这个物种并不是为了在工位上工作而被创造出来的,自然界没有哪一个物种是生来就要做这样的事情。可是,人类文明行驶到今天,这个时代它是今天这样。生在21世纪的今天,工作不是选择,而是宿命。
人类社会的社会结构、社会的运行机制,它和论文研究一样,是一个客观存在的事物。同样的认知困境出现在每个人眼前。鉴于论文研究的艰难遭遇,我有强烈的动机,去认知、解构这个社会。只有走过了认知天堑,才能避免无知带来的不知所措。
这个动机没有错。方法是学习和思考。
最大的困难其实在于时间。这辈子再难有像大学那样自由自主的四年时间。
所以啊,接下来的主要矛盾,是对社会的认知需求需要时间,和社会工作要占据最大块的时间,之间的矛盾。
人就那么多时间,那么多精力,怎么分呢?做减法,减掉负担不起的内容,只留下负担得起的部分。
如何取舍,在职场上投入更大的精力,还是在认知水平上投入更大的精力,还是在生活品质上投入更大的精力?(还谈什么生活品质,我都要放弃结婚了。这辈子只能取一样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