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当朝阳喷着薄雾，冉冉从云间钻出，羞涩地俯瞰着大地，佟封就从酣梦中醒来了。

多奇妙，所谓的枕边人。

没有了素日的巧笑倩兮，顾盼嫣然的神韵，没有了起伏的各种情绪，身侧的这张脸显得出奇沉静，有孩子般的纯真。长长的睫毛，微翘的唇角，嫣红如醉的脸颊可爱地如同苹果，让人心生喜悦、心生怜惜，情不自禁地想去保护她。他心中万种柔情顿生，忍不住轻啄她的脸蛋，这一生，每个清晨，但愿一睁眼，便能看见她安然在怀中甜睡的样子，这是一种何等幸事?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不期然，将心底美好的期盼诉之于口。

莫愁在他怀中蠕动了一下身子。佟封发觉了，温柔地问：“你醒了？” 

“嗯，”她长长的睫毛瓮动了一下。轻哼一声，算是予以回应。

其实，早在佟封偷吻她时，她就已经若有所觉。听着他喃喃吐露的心声，柔情蜜意不自禁一层一层溢满心扉。她是听到了，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温顺地靠着他。很多事，若能意会，何须言宣？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多么美好的宣言。这绝不仅仅是他的心声，这也是她此生最大的愿望！

而经过昨夜的这番缠绵，他们更是再没有理由分开了。

她此时睁开的眼底，似羞似喜。这样的她，是动人的，也是迷人的。佟封对她，实在有难以形容的珍爱。两人四目相投，唯见轻怜密爱。

佟封嘴角勾出笑意，将她搂得更紧了些。如此可爱的面容，即使日日相对，也永远不会使人厌倦。而自己最后是否能如愿以偿，一生护她安好，从此朝朝夕夕，不离左右？

无论如何，他是要去做该做的事了。

静静想了一会，佟封轻轻一叹：“我要走了。”

莫愁惊觉，抬起头望了他一眼，也瞬间从他的眼眸里，读懂了他的心意。于是，她默默起身，理好自己的容装，也服侍佟封更衣。这个过程，其实很短，可是，中间却像经过了好漫长的时间——

她发现佟封一直在静静凝视着她，却不发一言。他显然看出她有所思虑，欲言又止，所以，他一直在等她开口。心中一热，有些话不能不问：“你，真的要去？”

“是的，我不能再逃避，是应该去见见爹娘，让他们明白我的心意，是时候，该让他们了解我们的感情，也确立你的名分了。”

莫愁心中一震。她了解他的心意，真的了解。只是，不知为何，心头似乎笼罩着一层看不见，摸不着，挥之不去的阴霾，令她心中暗自惴惴，很不安：“佟封，也许我们还应该再等等，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像是感受到她的犹豫与惧意，佟封握住她冰冷的手：“莫愁，你在担心什么？”

她幽幽地说：“……让他们接纳我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 一想到佟健那威严的面容，一想起王妃那审视的眼神，她心中却有一种自然而然的怯意。

 “不是说过，你什么都不用管，所有的难题都交给我吗？”佟封心痛地将她搂进怀中，试图给她信心：“莫愁，不要妄自菲薄，在我心中，你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女子，没有人能够比得上。你要自信，我是这么想的，最终，他们也都会这么想了的。”

“可我从来不敢抱有这种奢望……你爹娘不会这样认为的，我只知道，他们是不会想听到这些，他们会生很大的气……算了，其实，我，我不是要求你一定给我什么名分，我只是想在你身边而已……”她喃喃道。埋首在他怀中，久久腻着，似乎想他怀中这份安全温暖铭记在心，她紧紧攥着佟封，攥得那样紧，不要他离开，太过于幸福的一切如同幻境，只怕一松手，就将变做海市蜃楼。

佟封心中升起一股痉挛的柔情，他轻抚她的秀发，说：“别傻了。正因为你要留在我身边，今天这一关更非过不可……莫愁，我已经亏欠你许多，以后，绝不能再叫你受委屈。如果，就这点决心我也不能为你下的话，还如何去期待未来，许你的一生一世？”

佟封坚持地说：“何况，我们已经是如此亲密……这一生，谁也离不开谁了，不是吗？莫愁，我想照顾你，爱护你，所以我要你名正言顺留在我身边。” 

是的，他们谁也离不开谁，可是上天真能成人之美，成全他们的一生一世？莫愁有些心酸：“可我总觉……”

 “不要想太多，事在人为，没有不可能的事。我父母也是明白事理的人。莫愁，你只要相信我就好了，好吗？”

莫愁定定地看着他，他脸上有那种坚毅的表情，代表了一往无前的决心，这份坚定也感染了她，听到这里，莫愁不由得不感动，心，渐渐沉淀出了一丝希望，笑容也浮现在她的唇边：“我相信你！可是……”

“别再可是了，你放心，我答应你，一定会尽快回来！”

尽管缠绵再缠绵，不舍再不舍，终究，佟封也还是要离去——

佟封的身影才自门缝间消失，这厢，莫愁怅然若失的叹了一口气。忽听外间“嗤”的一声笑，碧儿托着洗脸盆出现在门口。

莫愁呆了呆，忽然面红过耳。

厮磨了这么一夜，屏玉阁这么多聪明伶俐的鬼丫头，哪里可能没人知道。瞧碧儿这声笑，透着隐约的调侃，只怕刚才两个人依依惜别的模样，已经尽落在她眼底了。

“这人都走远了，就别再叹气了——”

“你，你——”莫愁脸不由更红了，细若蚊叫：“你都看见了？”

碧儿忍住笑，拉她坐下来，柔声道：“你别不好意思……我入府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小侯爷对女子动心呢！”瞧这对小情人难分难舍的郎情妾意状，真是羡煞旁人！

莫愁听她这么说，接口也不是，不接口也不是，只能讪讪低下头去。碧儿看她实在是羞涩不堪，本来就秀美绝伦的脸上飞红一片，更添丽色，不由瞧得痴了。真是美人呐，想来就算是真正的皇后公主也不过如是了，难怪心高如佟封，也会甘心就此化百炼钢为绕指柔。因笑道：“小姐，小侯爷对你这么好，你将来一定会成为佟王府的新王妃。”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碧儿这无心一句却难免勾起了莫愁的心病。

她不由神色一黯，道：“我不敢如此奢望，只求老天垂怜，能让我永远待在他身边就好了！”

“你放心，一定可以的！”

“谢谢你，碧儿。”

莫愁由衷感激，脸上有淡淡笑意。

话虽如此，碧儿是一片好意，只是，感激归感激，其实她心里也清楚自醒。在可以或不可以这件事情上，碧儿说了不算，她说了也不算，她们都只能心存希翼，而其中关键还要看佟封，他有几分努力？是否能坚持己见，摆脱婚约？是否能说服父母？尤其是，首当其冲的佟王爷夫妇，他们究竟会秉持何种态度，才是接下来事态发展的决定性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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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旨既然已经下了。封儿，你打点得如何？准备何时启程？”才觐见，佟健劈头议论起的是军情。

佟封只有先收拾心情，一五一十作答：“佟家军是久经沙场了，素日操练也从不松懈。何况还有实战经验丰富的几位将军帮忙。在调兵遣将方面，不会有什么问题。围剿败兵的消息，当天就已经下达三军。如今，只等孩儿一声令下，即可出发。只是，孩儿……”

“军令如山，不可耽误。既然准备妥当，那就尽快出发才是。”佟健有微微的不悦：“行军之要，古有明训，要‘兵贵神速，其疾如风。’平日我早叫你虚心研读兵书，到关键时刻学以致用，结果，如今你就全忘得一干二净了？”

“孩儿不敢。”

“王爷，儿子就要出战了，你这个当父亲的，不知道心疼，还在训斥个不休……”王妃忍不住插话。

“你呀，就是慈母多败……”佟健蹙起眉头，可一个“败”字才出口，又自觉得有些不妥。儿子此去为国效力，自己怎能如是数落？人就是不能急。可见，自己心中也自乱了分寸，否则何至如此口不择言？ 

佟封看着这一双父母。无论是严父还是慈母，终究是骨肉相关，全因都对自己爱之深切。那么，这份爱，是否能爱屋及乌？终究让他们尊重自己的选择，成全自己的心意？

“封儿，你怎么了？”见佟封许久都不言语，只是呆呆望着二人，似乎神色有异。王妃莫名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娘，孩儿此次率军而去，不知何日才能返还……”他迟疑了一下，颇难措辞，但，只一瞬，还是硬着头皮说下去：“若能凯旋归来，自然再好不过，可是刀剑无眼，万一……”

“哎呀，别胡说，这种不吉利的话……”王妃脸都青了。

佟健大感意外，佟封一向都是懂事的孩子，明知母亲爱子心切，早担心得不得了，又怎么会在出征之前，说出这些话惹母亲伤感？一时未能理解他究竟是何用意？

看到父亲质疑的眼光，佟封暗中咬咬牙，好吧，早晚都是要摊牌。此时不说，以后更加没有机会说了。于是深吸了口气，把底下的话说出来：“娘，你先别急，听孩儿把话说完。孩儿一直有桩心愿，未及禀告父母。此生若能得偿此愿，别无所求了……孩儿并不怕征战，也不是畏死。只是，如果此去当真有去无返，却必留终生遗憾！所以，如今不得不说，斗胆恳求父母玉成，一了夙愿。”

这一番话更出乎意料，王爷王妃面面相觑，均是愕然。 

“封儿，你今天是怎么了？” 佟健不由挑起了眉毛， “疯言疯语，完全不知所云。”他不解的，忍耐的：“你到底是想说什么？”

佟封下定了决心，不再犹豫，突然“砰”的一声，跪了下来。

王妃吃惊不少：“这是……”

“求爹娘恕罪……”

王妃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伸手便要去扶：“傻孩子，你又没有做错事，恕什么罪？真是傻话，快起来……”

“慢。”佟健已经疑云大起，阻止了王妃的动作，目光锐利地停留在佟封脸上：“封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出征之前，孩儿必须先完成一件事。”

“什么事？”

“完婚。”

王妃啼笑皆非：“完婚？！这孩子……你和公主联婚，那是天下皆知的事。难道你还怕煮熟的鸭子飞了不成？早晚是你的人，何必急于一时呢？何况，公主如今卧病在床，提完婚岂非笑话。就算我们有这个心成全你，也未必做得到啊！”

佟封定定的、清晰的道：“孩儿不孝，没能听从爹娘的教诲，恐怕也辜负的圣上和公主的一番美意。我所指的人并非公主，我要娶的，另有其人！”

一语既出，如同石破天惊。王妃手一抖，本来正要举起的茶杯咣啷落下，碎了一地。饶是佟健如此久历风霜之人，凝视佟封的目光都一时呆怔。

王妃惊呼：“封儿，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这种事情可不是闹着玩的！”

“娘，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我知道，你们二老为我的婚事煞费苦心，尽心尽力。我知道娶公主，也许真的是佟家的无上荣光。可是，这桩婚约，从来没有人问过我的意愿，你们从来不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从一开始，我就没有奢望过。我不慕荣华富贵，我只求心中所系。我从来没想过要当什么驸马。更不想要这样的政治婚姻。我只是不忍心让你二人失望，结果才一拖再拖，可，事到如今，孩儿真的已经无从选择，我不得不对爹娘吐露实情！”

佟健铁青了脸，厉声道：“把你的话收回去。我只当刚刚什么都没有听见。你可知道，就刚刚你这一番话，已经足以把你这条性命都给葬送掉！”

“可我说的都是实话。身为准驸马，非我所愿，我由始至终，就没有真正喜欢过公主！”

佟健气往上冲，拍桌而起：“大胆，你、你，当真是不知好歹，难道说，当皇家的驸马还委屈了你？辱没了你不成？堂堂公主你不愿意娶，你不喜欢！那你说，你喜欢谁，谁才是你心之所系？”

“这个人，你们也知道！”佟封轻声说。

王妃心念电转，脱口而出：“是——莫愁！”

佟健气得发抖，冷笑道：“好哇，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枉费我和你娘苦口婆心，再三劝诫，多少耳提面授，结果，结果你还是为女色所诱，到头来全当做了耳边风。你想干什么？放着好好的驸马爷不做，如今你说这番话，是个什么意思？你说，你有什么打算？我倒是真想听听看！”

佟封一挺背脊，道：“我说过，我要娶莫愁为妻。”

“我看你是鬼迷了心窍，不知死活才真！”佟健重重一拍桌子，桌子上的茶壶、茶杯全部跳起了舞。佟健指着他，怒不可遏：“你个逆子，你不思你大婚将至，妻子又是当今公主，名分早定，如今见色忘义，将公主置于何地？你不思皇上招婿，何等恩宠，何等垂爱有加，你不思我佟家世代忠良，深沐皇恩，你将门之后，不图精忠报国，为了区区儿女私情，忤逆尊长，忤逆圣上！！你大逆不道，你自甘下流，你你你，你简直就是胡闹。你以为这一纸婚约只是儿戏么？这是圣旨。哪轮到你要或是不要！难道你要抗旨不成？难道说，你真要为一个小小女子，甘冒天下之大不讳不成？一旦拒婚，等同抗旨。届时不仅皇家颜面尽失，你叫皇上如何去面对文武百官，杜天下百姓悠悠之口？你更让为父如何去向皇上、公主交代？龙颜一怒，眼看大祸就要临头，咱们佟府这上上下下的许多性命，你还要是不要？”

“抗旨的是我，有什么罪责，自有我佟封一人承担！”

“住口。事到如今，你还如此冥顽不灵，还不知错！”

佟封一昂首：“我和莫愁是真心相爱的。我没有错。”

“你爱上这么一个女子，就是大错特错。”佟健瞪视着他，冷冷道：“莫说你要娶她为妻，你身为堂堂一个侯爷，即便没有公主，我也绝不允许你娶一个平民百姓，更枉论还是个来历不明、不知检点，到处招风引蝶的轻浮女子！”佟健盛怒之下，近乎口不择言。

佟封一听，说不出心尖多痛，多难受，顿时冲口而出：“爹，你这话太过份了。你从未用心与莫愁相处。你对她品行为人一无所知，你凭什么这样诋毁于她？如此口出恶言，你就不怕有失身份？”

“你——”佟健这一气可非同小可，颤声道：“居然还敢出言顶撞，还跟老夫阵阵有词。你，你，你个逆子，你目无尊长，你简直混账透顶！” 气满胸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王妃见父子说越僵，眼看不好收拾，连忙上前打圆场：“王爷，王爷，封儿不懂事，你别往心里去，不要气坏了自个的身子……封儿，你怎好对爹如此无礼？看把你爹气成什么样了……”

佟封话一出口，颇感后悔，可是一想事已至此，如今双方各执己见，撕破脸面，也是无从转圜。自己心意既决，无可奈何，一场争执肯定在所难免。“娘，我——”

“我告诉你，早早死了这条心。今生若要娶她，那是妄想！”

“我心中唯莫愁一人，今生除她，我谁也不娶！”

“你这是在威胁我？”佟健怒道：“你、你是不是非把我给气死，你才心安！“

王妃痛心地看着佟封，颤声道：“你就不能少说两句？你真要把你爹气死？”

佟封看着母亲的神色，从来未曾见过她如此愁苦，想想爹娘日渐老迈，望子心切，自己也实在是辜负他们良多，一时心中凄恻，不禁百感交集。

“你的心思，我们都明白了。可是，今天这件事，真的没有商权的余地。”王妃哀声道：“赐婚是圣上的旨意，即使你爹贵如王爷，即使我身为王妃，也大不过圣上，大不过那一纸圣旨。就算有心成全，那也是无能为力啊。封儿，你何苦为难父母，你何苦骗你自己？你准驸马的身份，不管你愿不愿承认，你都必须接受。封儿，忘了莫愁吧，快跟你爹陪个不是，这件事就此揭过，从今往后，谁再也不要提了。”

“不，我不能……”佟封心如刀绞。喔，莫愁，美丽的莫愁，聪慧的莫愁，善良的莫愁，心爱的莫愁，与他山盟海誓，情深爱重的莫愁。他如何能将她忘记？“我，我不能……”

佟健越想越恨，愤愤道：“莫愁，莫愁，口口声声都是莫愁。这个妖女，当初我就不该纵容你将她收在府里，朝夕相处，如此越陷越深，弄得你意乱情迷，造成今天这么不堪的局面，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引起的。如果没有她，什么都不会发生……来人哪！”他扬声叫。

“王爷有何吩咐！”从未听过王爷如此气急败坏的大叫，一干侍卫哪敢怠慢，立即应声而入。

“爹，你要做什么？”本来匍匐于地的佟封，察觉不对了。

“立即将屏玉阁里那来历不明的妖女给我逐出去！”

“不，你不可以这么做！”佟封大惊。

“为什么不能，这一切都是她引起的，红颜祸水，自古皆然。”佟健一拂袖，一脸煞气。“你们还杵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都给我站住！”佟封一跃而起。

从没出现如此尴尬的局面，几名侍卫僵在当场，左右为难，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们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王爷和小侯爷会起了冲突？自己又到底该听谁的好呢？

佟封目光如炬，凌然道：“莫愁是我的妻子，也就是佟府未来的女主人。谁敢动她？”

佟健气的脸色发白：“一派胡言。无媒妁之言，无父母之命，无凤冠霞披，无三跪九扣之礼，你们算是哪门子的夫妻？”

佟封道：“我们虽然没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没有凤冠霞披，也没有三跪九叩之礼，可是我们有天地为证，日月为媒，有两颗心，有彼此的相爱，这，难道还不够吗？何况……” 

王妃毕竟是女人，心细如尘，心中一动，忽地似听出了弦外之音，面色已然大变：“啊，封儿，难道你……”

他毅然抬起头，直视王妃，终于一字一句道：“不错。她已经是我的人，我们早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此语一出，满室俱寂。

“啊？！”佟健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仿佛被打了一记闷棍，不由连退三步。

王妃跺足长叹：“封儿，你怎的如此糊涂！”

佟健怒不可遏，喝道：“你这畜生，枉你读尽诗书，居然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来，你怎么对得起皇上公主的隆恩，你怎么对得起佟家的列祖列宗？”他气极怒极，一个箭步，拔出墙上的佩剑，一拔出鞘，就直刺过去，口中斥道：“与其让你胡作非为，败坏门风，辱没我佟府门楣，还不如我现在一剑刺死你，再向皇上请罪，落得干净！”

佟封闭了眼，横了心不闪不避。

“不……”王妃发出一声撕裂般的惨叫，忽然扑了过来，挡在佟封身前。

佟健大惊，急忙煞住剑势，饶是如此，却也吓出了一声冷汗，吼道：“你这是做什么？”

王妃凌然道：“王爷，你要杀封儿，就先杀了我！”

佟健厉声道：“就是你，才惯出了这样的好儿子！”

“很好，你还记得他是我的儿子！”王妃又悲又痛，泣道：“难道，他不是你的儿子吗？王爷，就算封儿有千般不是，万般不对，也罪不至死啊。他毕竟是我们的亲儿子，是我怀胎十月，辛辛苦苦养大的唯一的孩子，是我身上的一块肉。常言道‘虎毒不食子’，难道你真的如此忍心，竟要杀了他吗？”

她这么声泪俱下的一说，佟健神情一软，手中剑再也把持不牢，应声落地。他颓然坐下，这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年，喃喃道：“冤孽冤孽，真是家门不幸！”

“娘，”佟封又是心痛又是愧疚：“你这是何苦呢？”

佟健一听见他的声音，怒火又不打来成一片，忽然大声喝道：“来人，把这个逆子给我关起来，没有我命令，不许他离开半步！”

“王爷，你这是做什么？”王妃大惊失色，想要劝阻。

“你让开！”佟健面罩寒霜，哪里还容她再说，手一挡，将她推开一边：“还不快把这畜生拿下！”

如此疾言厉色，显然不是开玩笑了。众侍卫不敢不从。果然将佟封团团围住。佟封眉头一皱，正要发作，佟健峻声道：“你若敢动手，从此以后，你就不要再认我这个爹！

佟封面色也变，蹙眉道：“爹，你——”

“老老实实给我闭门思过去——”佟健沉声说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押下去，好生看管。不许任何人接近。要是期间出了什么差错，我只唯你们是问！”

“是！”

侍卫们得令，一拥而上，七手八脚架住了佟封。

按理说，以佟封的武艺修为，这区区几个侍卫哪里拿地住他？但佟健盛怒之下，自有严威，何况他刚刚把话说绝说尽到这个地步，佟封又如何能动？

“封儿！”风波迭起，重重打击之下，王妃苦撑至今，早已经是心力交瘁，再也经不起这番剧变，只觉眼前一阵天昏地暗——

“娘——”佟封怆叫。

母子连心，母亲晕厥，做孩子的怎能不惊！不暇思索，用力一挣，从侍卫的钳制中挣脱出来。奔向母亲！

佟健离得最近，比他更快一步，急急将王妃抱起：“夫人，夫人，你怎么样？”见王妃面色苍白，早已人事不知。他也自慌了，再也顾不得斥责儿子了： “大夫，快，快，快传鲁大夫……”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