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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
爸爸是一件男式的白背心。
睡前，我把它穿在身上，
那V型的领子、刚好过臀的长度，
包裹住我，
宽松、绵软、舒适，
在我心里就是白色的舞裙，
散发着爸爸的味道。
小时候，
爸爸是一毛钱，
在妈妈的严密封锁下，
以让我买东西的名义，
把找回来的一些零钱，默许给我。
然后，
变成一块糖、一支时髦的自动铅。
小时候，
爸爸是一把梳子，
在我用洗衣粉洗过的、干涩的长发里，
柔柔地穿行，
把那些干涩
连同我刚才久梳不通的恼怒，
一起带走。
小时候，
爸爸是一辆大二八自行车，
打着买菜的旗号，
载着坐在前面车梁上的我
去菜市场。
然后，
点一支烟，
在小店的门口，
悠然地看我一个人吃一碗爽口的凉皮。
小时候，
爸爸是一堵墙，
当一股大风裹挟着沙粒、煤渣、垃圾
突然向我袭来的时候，
挡在我的面前，
给我些许安宁。
后来，
我和心爱的人走了。
再后来，
我恍然发现，哥哥才是他的最爱。
我，大约是他泼出去的水。
虽然，他也曾珍爱过我。
我不知道，
自己是不是坐在天平的一端，
因为无足轻重而被抛了出去。
再。再。后来，
我有了疼爱的儿子，
我奔忙在这两个爱我的男人之间。
我也说不清，
这两个男人身上是不是有着爸爸的影子。
再。再。再。后来，
记忆中的那件白背心黄了，破了。
那一毛钱花光了。
那把梳子也被柔顺的洗发水打败了。
那自行车早已废弃。
那堵墙日渐佝偻，终日咔咔地咳个不停。
终于有一天，
于黄昏落日里，
我发现，
那些曾经以为不在的，
其实从未走远。
我看见，
爸爸的背影透过阳光照进来。
我知道，
爸爸给予我的那些味道、那些喜悦、那些满足，
都已刻进我的生命里。
我相信，
我，
就是爸爸上一世绝不始乱终弃的情人。
今生，
于纷繁的人世里，
终于找寻到我，
来释放他这一生所有的柔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