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就连最耐秋的柳树在昨夜的一场大风中也几乎凋零了所有树叶。没有几个暖天气了,寒冷的冬天就要来了。
榆树坡的文艺宣传队已经不再在室外排练了。每天早上,生产队的马匹都被车老板赶着出去拉车,就有专人把马圈打扫干净,供他们使用。这里虽然空气中有些难闻的味道,但毕竟遮风挡雨,偌大的场地也足够这些青年们撒欢儿。
节目排练进行得还算顺畅,田雨生很满意。田妈妈已经知道儿子看中了一个女孩子,高兴得不得了,非要儿子想办法把女孩子领回家给她看看。田雨生这几天就在琢磨找个什么理由让刘彩云去自己家里一趟。
这一段时间的排练中,田雨生不露声色地观察着刘彩云,以副队长的名义光明正大地接近她,帮助她。他强行安排她表演诗朗诵,因而必须帮她过关,几乎是一句一句地教她抑扬顿挫。在接触的过程中,他越发地喜爱她的温顺柔和。同时他也能感觉到,刘彩云对他也有好感,几乎是对他言听计从,这让他暗地里兴奋不已。
田雨生终于想到了好办法,这个好办法,他必须得借助于赵英杰的帮忙。寒流过去,终于迎来了入冬之前最后的几个暖和日子。中午,大伙一起吃过饭后,青年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休息。田雨生把赵英杰和刘彩云单独叫出来,对她俩说道:
“彩云,英杰,我有点事儿求你们俩,不知道你们俩能不能帮忙?”
刘彩云突然就红了脸,赵英杰却兴奋不已,立刻问道:“什么事呀?当然帮,必须帮。”
“是这样的。我爷爷从开春一直重病然后去世,那一段时间我妈一直忙于照顾他,把一件重要的事情给忘了,那就是打袼褙。再不弄,今年冬天我妈可做不成鞋了。我寻思趁着这几天暖和,请你俩今天结束以后去我家,帮我妈把袼褙一气儿打完,这几天也就晾干了。你们看行吗?”
“行啊,怎么不行?”赵英杰立刻答应,她巴不得有这样的机会和田雨生亲近呢。
刘彩云却有些窘迫了,搓着手说:“干活是没问题的,可是……天那么晚了,我怎么回家呀?”
“你可以去我家住呀。”赵英杰立刻说。
“对呀,你可以去赵英杰家住,也可以跟英杰一起,在我家住。你们俩跟我妈住在一炕上,晚上听我妈讲故事,可好听了呢。”田雨生微笑着看着她,“家里你也不用担心,我让你们生产队的人捎个信儿,就说你去赵英杰家了,晚上要跟她练习朗诵,行吗?”
刘彩云的脸红扑扑的,点了点头,把头低下去。
田雨生其实心也是一直突突跳的,不过是假装镇静罢了,见刘彩云同意了,心里也就明白了八九分,知道这姑娘对自己是真有意思,真是高兴得不知怎么才好。强行镇定了自己,刚要转身离去,赵英杰却突然问道:
“田雨生,咱们队上女青年这么多,你干嘛非得让刘彩云去帮忙?是不是看人家长得漂亮呀?”
田雨生只觉得‘嗡’的一声,全身血液一下子都冲上了脑袋,瞬间觉得冷汗都下来了。但毕竟脑袋瓜儿转得快,突然就想到了一句绝妙的话——这句话让他日后回想这个场景的时候得意了好多天——:“赵英杰,那你说说我为什么又非得找你帮忙呢?”
田雨生把球回踢给赵英杰,这下子轮到赵英杰一下子红了脸。她自己心里有鬼,一直惦记着田雨生,他这一问,她还以为田雨生是拿刘彩云做幌子,真正想要找的人是她自己了。事实上,赵英杰并没有把宣传队里的任何一个女青年当回事儿。虽然漂亮的女孩子大有人在,但在她自己心里,谁也比不上她。她家庭好,父亲有权,自己又是老师,文化比她们都高,全榆树坡也没有一个女孩子比她条件更好的。她自认她向谁抛出橄榄枝,谁都会如受宠若惊地接着。
赵英杰拉了刘彩云的手,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回头向田雨生说,“我才不跟你说了,你净欺负我。”
整个一下午,田雨生假装若无其事地继续排练着节目,可心里却不停地翻着花儿,热浪不停地袭上心头,将他那颗年轻的心烧得滚开,使劲地跳一阵子,好容易平静下来,不经意间就又热得滚烫。这天下午,也许是他人生中最长的最难捱的一个下午。
最终,他还是宣布提前半个小时结束了排练,把队员们提早打发回了家。准备锁门时,他惊讶地发现,身后跟着他的竟然有三个姑娘,除了赵英杰和刘彩云,吴亚凤居然笑盈盈地也站在旁边。
“吴亚凤,你……?”田雨生莫名地问。
“我下午听英杰说她俩要去你家帮你妈妈打袼褙,我干这活最拿手啊,算上我一个,三个人干得会更快些啊。干完了,我也想和英杰一起再练练节目呢。”
吴亚凤跟所有青年关系处得都不错,尤其跟赵英杰关系更要好,这个田雨生知道。但他完全没想到,吴亚凤居然愿意来帮妈妈打袼褙。想想反正自己的目标是刘彩云,她来与不来也没什么影响,不过是多张嘴吃饭的问题,就笑着说,“那我可不说谢谢啦,一起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