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差不多十年了,离去那故乡以后,我几乎没再回去。故乡,我对它怀着一股莫名的愧疚,也不知道它对我是否愧疚,它什么也没有,却又什么都有。那里,生活十多年,那是我最快乐的日子啊!那是我逝去无法再回头的青春孩提啊!
于是乎,今天我便早早的起了床,把小弟喊上,骑着破摩托,出发了。到达了,步履却有些缓慢,我想让这一刻的时光流转的慢些。一路的风光无限好,到达山脚的时候,先前那一路风光却是不及眼前平淡一抹绿意来的让人舒心。我依旧能够叫出每座山头的名字,牛岗、肖坝、周葛桐、外也坝、龙公崖、猴儿哇、罗家坡……这些名字平时可能我记不住了,时光毕竟催人忘却,可是一到这里,那些篆刻于灵魂深处的符号,便会悄然而至,完全不需要刻意的去回忆。
十年,那个老房子,它孤独的静卧在大山里,逐渐被生长的树木慢慢超过,最后淹没于丛林,葬在丛林之中,沦为山灵精怪的居所。到达了老房子对面的山坡上时,完全不见踪影,十年左右的时间,当年父辈种下的树,早已参天!门前小溪依旧潺潺流淌,相处的岁月里,她一直很温柔,偶尔几次发过脾气,那几次,都让幼时的少年无比恐惧,在自然面前,我们,是那么的无力反抗。
钻进林子里,终是来到了旧时老房子面前,破旧不堪,但有一种别致的整洁。虽然再无生气,但那份记忆是存在的,那时年幼,总觉得房子很大,而今再次看到,的确是高,可它不大,不太宽,不太长,甚至每空房间还显得有点拥挤。屋前屋后,我都转了一圈,林子太大了,遮天蔽日,走在里面,如黑夜行走,头顶上散落着零星的光芒,如夜空中的繁星,青天白日,居然是一种这样的感觉。路的轮廓依旧清晰,毫不夸张的说,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我都走过,我都能记忆起。
在那逛够了,两个人去溪流边的田埂上坐着,以前是水田,后来改成了旱田,到最后,成为了一片半是林地半是荒地的模样,水渠都能找到遗址。值得一提的是,我还见到了一只凉鞋,我穿过的,幼时!
在田埂上,我记忆起了多年以前的一夜月光,那时,月光宛如那银辉,洒满了这个山卡卡,我恍惚在银辉中看见了一只纸飞机。少时写故事,总觉得开场要写长长的景色,用那些精工细琢的词汇,写光影、花色、鸟鸣,和一切美好而婉转的东西。似乎把这些写完,故事才可以接着往下讲。
感情的泄露之前,总要拿一连串的事物挡着,挡不住了,才“哗啦”一下,暴露在眼前。如同十多年前的那一夜月光,清澈,明白,不需要寒暄,瀑布一样洒落在脸庞、肩头、树枝,以及房顶的青瓦间。可写完了这些,再写什么呢?
我呆呆看着纸上空落落的格子,好似一间间空房等待被文字填满。故事又该从何说起呢?在每一个想要提笔的瞬间,直到今天,我的眼前总是会掠过那道长长的风景——
院坝里,孩提时代的年轻人,堂屋那点点灯光,父母的笑脸,院子里自己点燃的点点烛火,银辉洒落少年脸庞、肩头,以及那永生永存的月亮。十年前,那是怎样的月光啊!
我坐在田埂上,看着月光下的少年,一激灵,烟消云散,原来过去这么多年了,少年长成了我。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能看到过去的回放,因为它是我生于斯长于斯的地方。
许多过往之人事,可想可念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