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雨仍是淅淅沥沥,像也收到了庆典的邀请,陆陆续续前来祝贺。校园里一个个雨伞接踵而至,在两台镁光灯的律动下,形成了一幅起伏的波浪,雨与雨伞合作出了一幅即兴画作。伞下人头攒动,热爱艺术者的热情,如着细雨般紧凑而延绵。
一场的盛大的百年华诞庆典,就在这细雨中,在西京艺术学院拉开了帷幕。忙碌了几个月的师生、杰出校友、社会慕名者挤满了校园,这一夜西京无眠。为了这一天,一年前音乐厅、美术馆、图书馆、演艺厅便开始准备厚礼,它们脱下了旧装,一年间从不起眼的校舍,摇身变成今天宽敞现代的新建筑;校园也不示弱,收了旁边的一个公园、一个职业学校。这年头,市内土地寸土寸金,每一平米都恨不得寻求十倍的经济回报率,能在市里得到这两块地方,足以看出,现在的西京艺术学院在市里的分量。
欧言并没有收到校庆庆典的邀请。他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小编辑,在一个听上去和艺术根本不搭边的出版社,做着点和艺术沾边的书,名不见经传,非但算不上什么杰出校友,甚至在老师们面前都不好意思提,老师们的眼睛可都是长在头顶上的。
为了这次庆典,欧言早早就安排了一次出差,借出差机会,专程回了母校。的确,自从07年离开后,他就从没好好在校园里转过,这个满载他青春回忆,曾经很熟悉现在又很陌生的地方。回想12年前毕业时,他也曾留校两年,当时的日子快活又舒服。但舒服有时也是一种消耗,尤其像对欧言这种内心总有波澜的。每天一醒对着镜子,便开始掂量这种一眼望到头的日子,有时,当未来岁月尽在掌握时,生活仿佛又失去了它的期望,而人总是对不确定有所期待。就这样,近两年的阵痛后,他最终选择了离开。
“北校门你还认识吗?”张晓奕带着欧言在学校绕了一圈,最终到了北校门。
“完全认不出来了”,眼前这座大门由两个几何形体块组成,体块在空中搭成了一个“L”,混凝土材料贯穿了大门与值班室,一抹红色的Logo,如一个红色的雕塑,让大门透露着艺术气息。
欧言搜索着眼前的一切,总想找点记忆中已有的影子,而这最终目光只落在了校门旁的几棵老树上。
初入校园
“真没有想到,名声在外的西京艺术大学,校门竟然如此低调。”欧言和一位老同学,对低调得近似寒酸的大门,评论着。2002年,欧言在几年工作后,又重返学校,成了西京艺术学院设计学院的一名研究生。
“可不是嘛,你知道吗,咱们学校90岁了,可哪像个将要跨世纪的老校,规模设施还不如个技术学院,更别说什么艺术气息了。”的确,2002年学校所有家当,满打满算只有4栋教学楼、一栋学生宿舍、一个破旧的饭堂,即便是有个篮球场,也是“xs”最小码。
那时,“邪门歪道”一直是校园极形象的描述,校门与马路有个30度夹角,唯一一条主干路也是歪的。如果骑自行车从前门进,刚进大门,有个小上坡,要费点力,然后就一路下坡,踩着刹车,一股脑出了后门。刚进学校,所有的好奇还没褪去,欧言就听到各种来自学长们关于学校的段子。“4年大学生活,简直这校园的翻版,大一文化课还需要抓点紧,尤其是英语四级,算是个小上坡,要费点力,之后进入专业课就一路畅通,等回过味时,已经毕业了”。
这环境,这条件,要说学校不是正规军,那是假的,全国综合类艺术院校十个手指头可以数过来,而西京艺术学院就在前列。
那时的艺术显然不受待见,艺术嘛,不过“花拳绣腿,辅料而已”,就像是一杯咖啡里的糖,有了口感是好的,可没有,咖啡功效也不影响。在“有用”最重要的那一时期,市领导的心思都放在基础建设上,哪里顾得上什么艺术。每次校长去找市领导要地方要人之前,总是雄心壮志,可回来后却灰溜溜不见了声响,旁边人也很知趣地看出一二,不再言声。
学校不受重视,学生也没啥地位。“远看卖破烂的,近看要饭的,再一看西艺的”,各种调侃,各种嘴角边挤出来的不屑,西艺的学生早已习惯,也根本没把外界的眼光当回事。好在艺术生都是水仙花,每天看着自己的影子便足以陶醉,至于周围的水,是清是浊,根本没在他们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