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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老头,我们那时候在农村住的时候就五十多岁。一只腿7字型弯曲,拄着个单拐。
我们小时候看到他过来,就蹲在水泥地上拿着砖头读着童谣在地上画人头:有个丁老头,欠我两个蛋。我让他三天还,他非要四天还。去你个大坏蛋。丁老头就单腿站立,举起拐杖吓我们:哪家的熊孩子不懂事,看我不打你屁股。
稍大的孩子就带着小孩子逗他玩:来啊来啊,你来打我呀,你一只腿跑不过我们。哈哈。
丁老头就弯腰捡几个小石子丢过来:等我儿子回来,给你们一顿收拾。
丁老头从我们小时候就是拐的,三十多岁娶了个媳妇,过了两三年就跟邻村砖窑厂的外地民工跑了,还带走了他们的儿子。如果在的话比我们大不了两岁,是可以收拾一个两个的。
丁老头从小就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谁家有个红白喜事他帮着做饭,不做饭的时候就拄着拐背个袋子走村串乡给农人剃头。
其实这种活也没什么技术含量,丁老头也没去专门的师傅那里学会,开始就是自己买点工具免费给乡民们剃头,小白鼠实验成功了,淳朴的农人们看他残疾没收入也不好活,约定俗成就给点零钱。慢慢发展到一个乡几个村的男人们的头发都是他剃的。一个布袋缝了几个补丁,里面剪刀刮胡刀梳子摩丝掏耳勺子插在缝好的一个个布扣整整齐齐,理发刮胡子带掏耳朵五块钱一次,也可以包年五十。
和以前鸡毛换糖的货郎一样,丁老头到月尾几天一天一个小村子的跑,也就有了开头的打闹回忆。走到哪家搬个大长板凳坐下,当家的男人拿个竹椅子出来坐下,丁老头拿出围布给围上,倒一盆热水整一个热毛巾给男人敷上胡子,边从布袋子里拿出家伙,边就开始唠嗑了:
你家今年的稻田我刚走过,稗草有点多。
你家今年养的鸭子不错,回头生蛋了卖我两个我回家养。
……
理发的时候农妇会端个碗边刨饭边在旁边叮嘱:给我家人头发剃短一点,营养都长到头发上了,不到一个月又这么长了。
以前农村的男人干活累,出汗多,理发都是平头,倘若你在农村看到一个留长发的,基本上除了半秃就是游手好闲的。
给男人剃头,胡子刮干净,头发推平,末了给人挖个耳朵,丁老头得磨蹭一个小时,慢慢的给人服侍。村子人多,有的人就聚到一家门口边聊天边等着。现在回想,丁老头还是有点做生意的小心机的,农人的辛苦钱不好赚。一方面精细的操作让人觉得五块钱值得,一方面得有人等着造成生意红火的表象。
挨到午饭点了,到谁家理发了就着热乎饭就在人家吃一口,要点白酒就喝起来了。他有个奇怪的地方,无论给人剃头到多晚,主家看他残疾要送他回去,他总拒绝,一个人拄着拐嘬着烟头慢慢拐回去。
十多年间,慢慢的农村人家生活水平高了,口味也高了,丁老头能操办的红白喜事饭市场都被专业的厨子蚕食了。他万年不变自学的剃头手艺在年轻人这不吃香了,他的服务对象也两极化了,除了几岁的孩童夏天剃个光头,就是至少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老头子。剃头的价格也变成了十块一次,包年一百。
丁老头也七十多岁了,他坚持自己的儿子会回来,倔强不让村里给弄五保户,所以他自己盖的三间平房没能弄上五保户两三万块的建房补贴,弄了个低保一年几千块钱,逢年过节上面来人也给带点米油面啥的。
除了这个改变,丁老头每次剃头到饭点还是会在人家吃饭,不过会自备碗筷酒杯,也买上了一个残疾三轮。
除了拐,他给人的另一个印象就是,留个背头摩丝打的根根发亮,没有一点胡茬。这一点有可能是他净人先净己的职业原因,也有可能和他每次不论多晚都不要别人送他回家一样,他有自己固执的尊严底线。